人說去旅行,首要是和誰去,其次才是去哪裡。此次深秋的歐洲之行,地點是同行人心儀的。說到同行四人,(OU生、HP、趙四和我)均相識于微時,三十年了。想來那時多年輕呵,也是趕上了好時候,大伙兒憋足了一股勁,居然做成了一件“載入史冊”的事。之後各自發展,也各有“建樹”。如今相約出洋看世界,乃緣份是也。
10月16日
凌晨,我們從廣州出發,經過12小時30分的飛行,清晨6時抵達巴黎。之後在機場轉乘火車,前往此行第一站:普羅旺斯艾克斯。
在歐洲坐火車旅行是一種享受,因為沿途窗外的景色太美了,本人情不自禁輕聲哼起那首兒時唱過的歌:我們的田野,美麗的田野⋯⋯ 趙四唱的卻是:萊茵河畔,象詩那樣美⋯⋯公主的戀歌今天更動聽⋯⋯(阿妹,這裡是法國耶!)
抵達艾克斯後,我們再轉乘大巴,下車之後走十來分鐘終於抵酒店。OU生說之所以訂這間酒店,是因為它位於小城中心,還是一位作曲家的故居。歐洲處處是文化不假。
艾克斯是普羅旺斯地區的文化中心。法國最高法院在1487年至法國大革命期間就設于此地。這里的大學為目前歐洲最知名的學府之一。放下行李,走出酒店200米,即來到市中心有名的米拉波大道。這條大道被著名的美國建築設計師譽为世界最great的大道之一。有中文將之譯為偉大,其實譯作最棒更為貼切。它只有兩車道,而馬路兩旁的人行道足足有其兩倍寬,人行道上種着兩行參天高的梧桐樹。
由於艾克斯的名稱來自拉丁文的水 aqua,這里幾乎每個角落都可看到涓淙的噴泉。
得知小說家左拉和他的畫家朋友塞尚就是在這個城市長大的。街道地上看到的小小銅板標示出畫家生前行走的足跡。艾克斯的橫街窄巷亦讓人流漣忘返,我們黃昏出行,入夜歸,故一時半刻就已欣賞到它的日與夜⋯⋯
晚上,我們在一間開張于1792的餐廳進餐,不僅因為餐廳歷史悠久,更是因為塞尚、畢加索等等大名鼎鼎的人都曾光顧過。
10月17日
早就聽OU生說過他有個非常著名的荷蘭雕塑家朋友居于此地,早餐後我們一行慕名前去拜訪時,還是被滿園滿室琳琅满目的雕塑作品亮瞎了眼。
雕塑家Gabriel Sterk 先生1942年出生于荷蘭,6歲便開始學雕塑。今年七十多歲了,作品無數。瑞士洛桑奧運場館旁的雕塑,艾克斯中心廣場的塞尚雕像都是他的作品。他說他自小受其畫家叔叔的影響頗深。還說其叔叔生性靦腆,不善交際,處境和梵高相似,生前窮困聊倒,身後畫價飈升。
Sterk先生還有個中文名叫司徒驥,事缘于他太太是中法混血兒,岳母是法國人,岳父還是我們廣州人。太太胡若詩1983年就讀于北京大學,獲中國文學學士學位。畢業後有年去泰國旅行,途中兩人在機場不期而遇,從而譜寫了一段愛情佳話⋯⋯
我們看到Sterk先生的作品中有大大小小不少倫勃朗的雕像。倫勃朗是欧洲巴洛克艺术的代表画家之一,也是17世纪荷兰画派的主要人物,被称为荷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Sterk先生說他奶奶也姓倫勃朗。
我們不便打擾主人太久,但告別時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駐足留影。
離開了熱情的 Sterk 先生夫婦,我們又特意到艾克斯的中心廣場,在塞尚的雕塑前留影。那是Sterk先生在2006年,為紀念塞尚誕生100周年而作,此銅像自此永久立在了艾克斯中心廣場。
10月18日
早10點我們提了車,正式開始了自駕!趙四、OU生正、副駕駛各就各位,向聖維克多山進發。聖維克多山(Montagne Ste Victoire)位於艾克斯的最高處,塞尚的作品中有60多幅畫都是描繪此處。通過當地人的指引,我們還找到了畢加索位於弗納格的城堡,據說他最後也是葬在城堡的一塊岩石下。
中午時分,我們抵達盧爾馬蘭(Lourmarin),這是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蓝色海岸大区沃克吕兹省的一个市镇,属于阿普特区卡代纳县。這里也是法國哲學家、文學家,1957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阿爾貝•加繆晚年最喜歡隱居的一個村落。
我們在那里吃了個簡單的午餐,找到旅遊中心詢問加缪的故居與墓地所在。工作人員說只能告訴我們故居所在地的街道,不能告訴我們是哪一間,因為加繆的後人仍居于此,他們不願被打擾。有點不甘心的我們還是將那條街道從頭到尾走了一遍⋯⋯
之後我們又驅車到了加繆墓地,正如OU生所說,加繆的墓地是整個墓園之中最為簡陋的。
黃昏時分,我們趕到了訂在Gordes 的B&B。服務生向我們作了簡單的交待(如何用密碼開、關大門等)就下班離開了。我們放下行李,驅車5分鐘便到達Gordes的中心。這是一座建在懸崖上的石頭城堡,房子也是依山而建,想必梅爾的那本「山居歲月」寫的就是這一帶吧。
我們趁著夕陽余輝盡情地拍拍拍,到意識到該填肚子時才發現大小店家已關門大吉,才七點多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漏网的,不然就只能肌腸軲轆盼天明了。
10月19日
我們5點半就醒了。用完豐富可口的早餐,繼續由趙四開車,向西斯特龍(Sisteron)進發。由於不斷被沿途色彩斑斕的秋色所迷醉,眾人不約而同發出陣陣嘩嘩的贊嘆聲,繼而紛紛要求停車拍照,還得寸進尺,停了一次又一次,以至駕駛副駕駛忍無可忍,在嚴厲批評加恐嚇(驅車不候)之下才作罷。
OU生還告知當年(1815年)拿破侖秘密逃出流放地,正是通過此要塞開辟了拿破侖之路重返巴黎。在這里,我們還看到一、二戰紀念碑。
回程路上,一望無際的熏衣草田高低錯落,象滾滾洪流,一瀉千里;延绵不斷,又象起伏的海面。用兩個字形容:震撼;三個字:很震撼;四個字:無比震撼!
只見趙四二話不說,果斷棄車,縱身跳進“草海”,擺著各種姿勢仼拍唔嬲,狗仔隊自然迅速就位連連按動快門⋯⋯
瞧!趙四醉了!而我也⋯⋯
HP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她有年夏天來時的情景,眼前綠色的熏衣草在腦海中漸而幻化成紫色,似乎還聞得到一陣陣飄然而至的濃郁的草香,聽得到蜜蜂繁忙釆蜜時發出的嗡嗡聲⋯⋯但其實,此時此刻我想說的是,沒有紫色的普羅旺斯依然美麗!
10月20日
若說此行有一半是衝著梅納村來的一點不假。由於英國作家Peter Mere 的那本『山居歲月』,令全世界認識了梅納村。此行前,又聽過看過OU生以及HP圖文並茂的詳盡介紹,對梅納村,對那位大名鼎鼎的伊夫村長的故事,已耳熟能祥,心生向往。想到馬上就可看到其廬山真面目了,內心還真有點激動和興奮。
從 Gordes 驅車也就10分鐘,已抵梅納村!這里的村與村之間的距離一般也就10公里左右。到達村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墻上的那條醒目的標語:LA YIE EST BELLE!意思是:生活是美好的!
梅納村的房子是依山而建的。上山的石徑小道旁停滿了車子,卻只偶見三兩遊人。
不是說在這里一不小心碰到的人不是作家、畫家就是音樂家和藝術家嗎?人都哪兒去了?唉,要知道那些都是隱者呀,或許都在自己的天地里潛心創作,哪那麼容易碰得到?也是。進村後首先見到一所房子竟是畢加索的情人 Dora Maar 的住所,她在此住到 1994年辭世。
透過玻璃窗看到她美麗高貴的肖像,心想這里還不知隱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浪漫故事呢!待沿路走到最高處向外望去,不禁一陣驚嘆,湛藍湛藍的天空,起伏連綿的山巒,金光燦燦的田野,綠樹掩映的村庄⋯⋯而我們腳下的梅納村又是那樣的古樸,厚重。
因為看過那本『普羅旺斯的一年』,于是此刻,在腦海中不斷變幻着梅納村春夏秋冬的景像⋯⋯我們隨之參觀了“村公所”、旅遊中心,趁嘆着咖啡歇歇腳的時候,得知伊夫先生已經在他的工作室等着我們了。
眼前見到的伊夫先生倒是和想像的無異,身材魁梧,神釆奕奕。
因為他與OU生、HP已是老朋友了,我們得以在參觀了他的大酒窖、開瓶器陳列室之後,去到他的神秘古堡。
這個古堡可有來頭了。在沃克呂茨地區,從阿維尼翁的教皇時代開始,直到法國大革命前,都是統治者的居所。上世纪70年代,曾由历史学家约翰·雷沃德(John Rewald)重新翻修过,現在的主人就是伊夫。因為是私人物業,並不對外開放。雖然城堡儼然是個龐然大物,但門只能躬身進出,于是乎當走進時神秘感油然而生。一層是書房、客房、廚房,布置相當古樸、別致,穿過一個幽暗的迴㾿,忽然眼前一亮,卻別有洞天,那是一個偌大的花園。除了參天的古樹,茂密花草,還有一個游泳池。花園的形狀,如同一艘船的船頭,往下望去,整個梅納村盡收眼底。
伊夫是沃克呂茨地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位著名人物之一。其他兩位分別是小說家彼得·梅爾,另一位是時裝設計師皮爾·卡丹。伊夫曾經是法國電影界的風云人物,是法國電影制片人協會的會長。在業界廣為人知的是,他制作的《艾曼紐》系列電影,表現手法開了同類電影的先河。1993年,在完成了最後一部電影《晚餐》後,華麗轉身,離開繁囂的大都市巴黎到此隱居。說是隱居,卻通過競選成功成為梅納村的村長且長達18年之久。在那些年里,他帶領村民修路,修葺有價值的老房子,共建圖書館,籌辦藝術中心,制定發展旅遊業的規劃,可謂功德無量。
得知伊夫先生現在雖然已不擔任村長了,但他卻沒有打算離開梅納村。邀請我們午餐後,他又興致勃勃地領我們到附近不遠的山上,看他的葡萄園,還有試驗性栽種的一排排、一盒子一盒子我們叫不出名字的藥用植物⋯⋯
他似乎從沒打算停下腳步。你一年到頭都呆在這里嗎?我問。他說太太多數時間住巴黎,她那兒朋友多。他自己則多數在周末或閒暇時飛過去和她小聚,她偶爾也會來這里看他,而其他時間就都呆在這裡了。
我們的車子駛離梅納村時,伊夫先生揮手與我們告別。望着他及身後的梅納村漸漸遠去,我不禁想到,人的潛能也許真的是無窮無盡的。就象這位七十多歲的長者,似乎做了別人幾輩子做的事情,過了別人幾輩子過的生活,是為心中的理想,是為心中所熱愛?唉,不出來走走,又怎能得知,人呵,也可以有那麼多種活法!我想,若干年後,“當我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我也許仍會記得伊夫,會記得梅納村! 會記得:LA YIE EST BEL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