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情】
飘落着,冷冷情。
“飘落着,冷冷情,万缕缕的怀念。如梦,如幻,如真。”
回声旋转在天际,我是在做梦吗?
孤独长怅冷瑟至骨,逾年寒处栀子噤声。街道流淌清冷世风,暗靛咀嚼橘红,随日暮一同,沉下去。在中北的日子快要结束了,山西这个地方,孤独、凄楚。倘若是漂泊者勾勒出来的,便皆是带有坟墓意境的美好。黄昏色调的文字,沉沦在一页又是一页的烂纸。
回头看,只剩下中北铁路散佚蒸发,杂草浑然蹒跚路口。
离开中北的时候,是一个天空氤氲着乌色的傍晚,坐上出租,一去不复返。千里之外他略带着哀音的眼,汩汩地,浮现在梦的水中。气泡与沉入水里的声音,于人世喧嚣浮浮沉,浮浮沉。
不知至今是同郁情打交道的第几个年月了,仿佛从头开始便如是。平时不能明目张胆的缅怀,便只能抚着旧人喑哑的相片落下眼泪。不论是故人亦或今人,都是片段时光的仰仗,在这个十点半的周三,低低沉吟了。
人海里大鱼飞远。我也沦为沉默的羔羊,沉默的侧脸,熹微之语调,在欢颜中冰冷。
【四月下旬入殓 踉跄梦】
回乡的电话未通,又梦于荒野狂奔,四肢落地,飞驣不已。只是前途,一片葬礼与神色沉肃的黑衣孝人。油然生惧,看着指南针,一路向东,便可抵故乡。
在我帮浮萍人看守铺子时,一粗犷先生道,欲买书,但书名我视不见,亦听不明。
后来他自己来将书取了,去了远处。人群泱泱,寻不见他的影了。亲人怨我如若他不归还,便是被坑了。
待人群欲散,且我愈感到那是永别时,着一身棕衣的他当众来到我面前,高声言爱我、惜别。
暮暝,迷蒙着。
窃喜人世茫茫曠荡,可令我肆意飞奔。在迷途的拐角,看到轩和清驱车而过,然最令我深铭记的,是她们泛哀的脸色。
而后四肢便奔腾,一跃数里,我如豹虎涌过荒野。
天晚了,繁华衰老,零落为街角留白。苍色下,零星车人轧过湿漉漉的地,我如踉跄中酒,郁郁沸沸不舍昼夜。
辗转,只念归途。醒后念及故地的酸楚,寒战了。
【茕茕孑 稀碎梦】
稀碎。
娉:“落雨了?那便落雨罢。”
那个女人:“你支离的眸光,缝合了吗?”
娉:“我的眼,就让它继续溃烂。”
有些栽在孤独命的人,至死都难得一寸麻木。那伤甚至愈发敏锐。心尖总发炎,日久便隆起菜花似的癌。
有人疼爱时满世潋滟。人皆是会变的,不知哪日,突然变得茕茕孑、清清冷,一方如何拾掇皆掬不满往日那盆暖粥。拾不尽散落一地的岑寂。
梦游陷在了奄奄春病时,塌上。
我:“我于九九年秋小雪时节啼哭入世,不入烟火三十年,半死半生。”
医生:“你得了癌。”
我:“善。秋日生春日死,多活一载,便是三百六十日悲怆,三百六十日哀伤。”
医生:“不能啊。”
我:“求你,任我亡。”
医生:“不要想颇多,无恙,无恙。”
心魔:“哈哈哈哈哈哈。明日天寒地冻昼短夜长路遥马亡,你形单影只重病垂死不忍量。”
他:“你死了我便可入她的荣禧堂,我们其乐融融风月赏,恩恩爱爱淌四方。”
她:“风树弄璋,古稀之悲、耄耋之喜你皆无福享。”
娉:“去吧,你不该游这个痛苦的世巷。”
尸骸:“来吧,三百日后你将变成我的样。”
我:“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
又是一个不眠夜,很难受,很难受。
【疯欲狂】
我是零乱的,我是多少个我,我是死了的一谭泥水未死之前的一桩腐梦。我被月光浸染,与乌色的穹对视,目光逐渐呆滞。朦朦胧,山崖的苍松绿成了啜泣的样子。
我梦游天姥吟留别,脚踏红湿处,打一滑,跌落红尘。
打碎面色憔苦的月,门檐上,打乱呛水般的窒息的自我断绝式的烟。乱了,乱了,一地鸡毛似的难以拾掇的心结。记住,那是心结,不是物,那是心结,不是物。
我想,我躺下吧,就把眼合上吧,孤独别醒来。化为破碎的量子的遗孀,躺在河上,任随着,宇宙膨胀、收缩、膨胀、收缩、膨胀、收缩、膨胀……
世界是由大脑组成的。
这个夜,我的心脏狂蹦乱跳着。
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很丧的椅子,斜着立着,让我数着它动了几下。
对了,佝偻的椅子,你老得快死了,怎么会动。
我害怕,所以闭上眼。看到一张绿色的死不瞑目的脸。
我去照镜子,却没有看到自己。我呢?
我出门,门外还是这个屋子,我再打开门走出去,依然是同样的屋子,我走了无数个轮回,我走不出去了。
这个世界是什么?是我的大脑,你的大脑,所有人的大脑的集合。
没有鼻的人不知芝兰与鲍肆的体味,当大脑控制没有手的人的手的抬起来的时候,那个手会不会是没有中的有中的没有。
此刻,我醒了,在梦与醒水天相接的柔波里,我突然感觉到世界的恐怖,时间的诡异,宇宙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