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杨芯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林又又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病房是三人间,其余两张床没有人住。感觉到有人的到来,林又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与杨芯接触的一刹那,杨芯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林又又变了。
林又又肤色白净,面貌姣好,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儿一样。身材凹凸有致,双腿匀称而修长。她平常不爱穿高跟鞋,即使穿着运动鞋,走路也颇有模特范。林又又是武汉人,平时比较喜欢研究韩国时尚,每次林又又随便穿搭都非常养眼。有几次杨芯走在林又又身后,看着林又又瀑布般的黑发随走路的节奏在背后摆动,修长的腿在牛仔裤的包裹下显得非常圆润纤细,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杨芯不禁在内心暗暗叹服,难怪男人喜欢长腿美女,这等美景,连女人也不得不赞叹。
所以,在杨芯眼里,林又又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每次见到林又又的时候,她的穿着看起来随性而又美丽,搭配上一脸的淡妆,真的美极了。如果非要评分的话,杨芯给林又又九十五分,还有五分以免林又又太过骄傲。
02
但是,如今在杨芯眼前的林又又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躺在床上的她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脸色苍白的她显得有些疲倦,嘴唇毫无血色,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脑后,有几根发丝不知道因为脸上出了油还是汗水的原因,粘在额前。
杨芯有些错愕,接到林又又的电话之后,她匆匆赶过来。到现在为止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林又又在电话里虚弱的声音,让她赶紧到医院。看到眼前的一切杨芯不由得心疼。她急切地抓起林又又的手,林又又不由得叫了一声:“杨芯,我还在挂吊针,消炎用的。”这时杨芯才发觉自己太过粗心大意,连忙说对不起。她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林又又,
林又又看着杨芯,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缓缓地问杨芯:“还记得我当年怎么来的深圳吗?”杨芯认真地点点头,但是她不知道这和林又又如今在医院有什么关系?莫非林又又这次没有弄懂自己的眼神?还是林又又根本不想回答那个问题?杨芯也不忍心弄清楚。
03
林又又怎么来的深圳,杨芯再清楚不过了。大四上学期的时候,林又又和杨芯两个人在武汉到处跑招聘会,那时候是冬天,武汉的冬天多是阴天,天气寒冷。但是两个人心里热乎,因为她们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果然,还没有跑几次招聘会,在华中科技大学专场招聘会中,杨芯和林又又分别收到了公司的签约意向。
和杨芯签约的公司是一家深圳的大公司,杨芯要求也不高,并且公司也不错,于是她很快就做了决定。可是林又又不一样,有两家公司想和林又又签约。一家是深圳外企,一家是武汉的国企。两家公司都很好。林又又很难抉择。
可是,林又又从小就生长在武汉,从来没有离开武汉生活过,她非常向往深圳的快节奏生活,她曾经对杨芯说过,她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两难间,林又又突然对杨芯说:“我闭上眼睛,等会有人来了我就睁开,如果来人穿的是深色衣服,我就去深圳,如果穿的是浅色衣服,我就留在武汉。”结果,林又又选择了深圳的公司。
后来杨芯与林又又说起这事的时候,杨芯打趣林又又:“武汉的冬天有多少人穿浅色衣服的?满场招聘会都是理工科的男生,你想找个穿浅色衣服的都难!”每每听到这个,林又又都是转头笑笑,回嘴道:“我到深圳来工作,都是上天决定的。”
04
病床上的林又又也不等杨芯接话,继续讲述着。原来林又又来到深圳的公司工作之后,本来工作进展也很顺利,与上级及同事相处也非常融洽。但是有一天,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有处理好,被主管发现之后当众骂得很惨。林又又觉得非常郁闷。下班之后她到处逛,以解心中烦恼。看到一家酒吧,这家酒吧离林又又所在的公司比较远,林又又突发奇想,在这里玩也不会碰到熟人,于是她决定进酒吧看看。
其实,林又又平时不喝酒,也不爱去舞厅与酒吧之类的场所。在林又又心中,这些地方与她完全无关,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林又又更喜欢宅在家里研究韩国流行风尚。可是这次,林又又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后来,她在酒吧认识了和她一样,只是静静地坐着观察其他人的艾伦。艾伦是地道的英国人,林又又说,艾伦看起来很绅士,杨芯并没有亲眼见过。
事情的发展犹如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艾伦对林又又展开了强烈的攻势,他带着林又又出入各种高档场所。虽然林又又是经过世面的女孩子,但是经不住艾伦的追求,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了。讲到这些的时候,林又又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05
有一天上午,突然接到公司的裁员通知,原因是要提高工作效率,节省人工支出,公司要裁掉这些员工。而一向认真工作的林又又却被列入裁员计划内。接到通知的时候,林又又彻底蒙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却要被公司裁掉。但是,好在公司裁员会按照法律赔偿,所以林又又也无话可说,只是她不能理解。
一切都很仓促,林又又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来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同时她觉得这很丢脸。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林又又就被通知去人资结算工资及赔偿金。林又又所在的办公室在一群办公楼中的2号楼,公司的人资部门在相隔不远的3号楼,那栋楼林又又只是刚到公司报道的时候去过一两次,几年过去了,林又又竟然不记得人资部门在3号楼的第几层,她只知道公司有些人员在3号楼11楼与12楼办公。
电梯到11号楼的时候,林又又走出电梯,朝着里面走去,里面和印象中的大办公室不一样,这一层楼很安静,全部是落地式的办公室隔间。林又又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走错了,正准备退出去12楼。突然,她看到最靠近她的一间办公室里坐着熟悉的身影。他面朝办公室门口,低着头,正在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纸上写些什么。
06
说到这里,林又又抬起手,把脸上的发丝拨开,看着杨芯问道:“你知道我看到的人是谁嘛?”杨芯试探地问:“是艾伦嘛?”林又又闭上眼睛,缓缓地说:“是的。”
林又又在11楼办公室看到艾伦,她非常意外,但是突然接到辞退消息又让她觉得委屈,她非常想跑过去,扑在艾伦的怀里,诉说自己的遭遇。但是她忍住了,她感觉到,11楼不是普通员工办公的地方,从她踏进11楼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突然间,她看到艾伦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她迅速退出了11楼。
林又又办好离职手续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满腹疑问的林又又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已经离下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她很想打电话问清楚艾伦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她一直联系不上艾伦。她从晚上六点多到晚上十一点多一直打电话给艾伦,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打了多少个电话,但是艾伦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许是因为太累,林又又竟然睡着了。恍惚间,她听到电话铃响起,她赶紧起身接电话。
“是艾伦嘛?”杨芯有些生气地问。林又又躺在床上,嘴角勉强扯出笑容,点了点头。她抬起手,示意杨芯不要打断她。
07
艾伦在电话中告诉林又又因为在召开全球会议,所以一直不能接电话。还没来得及等林又又抛出心中的疑问,艾伦便告诉她大约要一周之后才能见她。在艾伦匆匆挂电话之前,林又又终于忍不住问她今天的所有疑惑。电话那边的艾伦沉默了片刻,说:“一周后,全部都会告诉你。”
这一周对于林又又来说实在煎熬,心中未解的谜团犹如猫爪一样让她寝食难安。她试图找艾伦,但是艾伦的手机不是无法接通就是无人接听。她想去公司找艾伦,但是她有点担心别人知道她和艾伦的关系,毕竟自己是一个刚被辞退的普通员工,并且艾伦也承诺了一周后就会来找她。她想去艾伦的住处去找他,但是她发现她只去过艾伦的住处几次,印象并不深刻,因为艾伦以前告诉她他经常要出差,所以并不常在住处,他们平时约会的时候都会选择呆在林又又的住处。这一周里,林又又突然发现,她似乎并不了解艾伦,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有点害怕。
08
艾伦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好是隔了一周的时间。那是星期五的上午,阳光明媚。林又又正呆坐在桌子前面,看着面前的早早孕试纸,试纸上有两条明显的红线。因为突然间被辞退以及艾伦最近的异常举动,让林又又没有意识到月经已经推迟了半个月。今天早上突然想起的时候,林又又决定测试一下,结果却正在眼前,她有点手足无措。艾伦的电话真是及时,林又又赶紧抓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吵,隐约可以听见广播声,还没等林又又开口,艾伦还是和往常的语气一样,轻松地对林又又说:“我在机场,准备回英国。”
林又又脑子里的血液往头顶直冲,声音有点发颤:“那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艾伦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爱丽丝,我在英国有老婆。”爱丽丝是林又又在公司的英文名。艾伦后面的话让林又又彻底崩溃。
说话间,躺在床上的林又又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坐在床边的杨芯说:“原来,艾伦是我同公司同部门的亚洲区副总裁。他早就知道我是他部下的一个小员工,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公司的裁员计划早就被列上日程,最终结果是他与一些中层领导决定。他开始压根没有想要将我列入被裁对象。直到某天,他说他在我的电脑上发现我在浏览一些婚礼的风俗,他告诉我,他害怕了。”林又又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哭腔:“杨芯,你知道我和亚洲区副总裁隔了多少层嘛?我压根就不知道亚洲区副总裁长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要回英国做他的欧洲区副总裁去了。临走前,他让我看开点,他还给了我一笔钱。”
林又又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过脸,不再看着杨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脸上的神色和杨芯刚来病房的时候看起来一样。病房里很安静。杨芯觉得非常难过,心里堵得慌,想要哭却哭不出来。良久,林又又淡淡地说:“杨芯,孩子没有了,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