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那年的年夜饭,饭桌上第一次吃到了猪耳朵。奇妙的口感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忙抓住父亲的衣袖:“爸爸那是什么菜?好好吃呀,再给我夹点!”
父亲帮我多夹来了些猪耳朵宠溺道:“这是猪耳朵,你吃了要听话的哦”我接过猪耳朵边吃边嬉笑道:“我才不听话呢!”父亲也开怀大笑,用手掌甩了甩我的脑袋。
8岁,父亲给我夹猪耳朵时,嘟囔道:“你怎么吃了一点也不听话啊,读书一点也不用功。”
“你也吃了猪耳朵,也没见你听老妈的话啊!”我义正言辞地反驳道,逗得母亲哈哈大笑,也数落起父亲的邋遢。父亲笑着赌气道:“好,我那么不听话,那这盘全归我吃。” 我和母亲忙合力抱住父亲,三人笑作一团。
11岁时,父亲吆喝着“来来来,猪耳朵来了”上菜,我被父亲滑稽的表现逗笑了,父亲发现后笑骂道:“你别笑了,吃完赶紧写作业去。”
我起身夹起一片猪耳朵送入父亲嘴里谄媚道:“今天过节不写了好不好?”父亲吃下微笑道:“你小子就是爱耍花样,今天放过你了。”我开心又夹起一片猪耳朵给父亲:“再买个卡布达(铁甲小宝里的角色)吧,老爸。”
父亲哈哈大笑揪着我的耳朵:“休想得寸进尺,在我这许愿呢?!再这么顽皮明年吃你的耳朵了。”
开学初,我还是收到了那个卡布达。
12岁那年,我家设总宴,要招待所有亲戚,父亲上着菜,又吆喝着他那一套说辞:“来来来,吃猪耳朵咯,吃了就变听话的。”惹得众人一笑,父亲的幽默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
我们几个小孩一桌,争先恐后地抢食着猪耳朵,筷子缠斗在一起,力的冲撞把一大半猪耳朵甩到地上,这下每个人停住了动作,面面相觑。
父亲见状过来,抓起那把猪耳朵,吹了吹灰,一把放入口中,咽下后告诫我们道:“不要暴殄天物,每人轮着夹。”说完便招呼其他桌去了。
同桌一个小孩“咦”了一声,随后抱怨道:“好不卫生啊,这个叔叔真脏。”我听后愤懑不已,偷偷往他衣领中到了些酱油醋后便借口出去放烟花了。直至后来也没出现任何风波。
15岁那年,我正值青春期,喜怒无常,与父母有了隔阂。饭桌上,父亲又摆出那一套说辞,期待着看着我,见我没任何反应便默不作声吃饭了。父亲忽然夹起一片猪耳朵到我碗里,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出声道:“我有手,自己夹。” 父亲愕然看着我,许久出声:“知道了。”
18岁那年,经历失恋这一过程,躁动不安,忧郁不已。“来来来,猪耳朵,吃了……”父亲看到了我冷若冰霜的表情收住了声,悻悻地放下盘子。
饭桌上许久无言,母亲看向父亲,在一个眼神交汇过后,父亲试探着问道:“儿子啊,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
“没关系的,青春期嘛,总归有些挫折,可以跟家里讲讲。”父亲腆着笑脸说道。
“我都说了没有!你们别烦了行不。”我怒吼出来。
父亲神色一凛,咬紧牙关,一会后猛然吃完饭,扬长而去。
22岁那年,我在大学领悟许多道理,和家里时常保持联系,步入正轨。而父亲患上乙肝,值得庆幸的是有所好转。
年末回家,父亲上菜时不再摆弄他那一套说辞了。饭桌上我努力向父亲讲述着校园生活和一些趣事。父亲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笑容可掬,像个小姑娘。
父亲也向我讲述起他的大学生活,还自诩“校草”这一称号。我听后哈哈大笑,给他满上了一杯酒。父亲神色一怔,恍惚许久后喃喃道:“喝不了酒了以后。”
我随即反应过来父亲的病情,喝下那杯酒后强颜欢笑道:“没事,以后都我替你喝。”
父亲默不作声,一心吃菜,但透过他的眼镜,我感觉的到他,思绪万千。
24岁这年,在外工作并未回家过年。在给父母亲通过电话后,在单位吃年夜聚餐。饭桌上也有猪耳朵,我吃了一口,很咸,随即放下筷子。看着其他人热闹的样子,触景生情,想起来一句话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又想起小时候其乐融融的小桌相拥,想起了金属质感的卡布达,又想起了某个傻大个说过的“不要暴殄天物。”我热泪盈眶,拿起筷子又夹起了一片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