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永恒传说
笔者/欧阳戈多
笔者有话说：承蒙编辑的好意，我这本微不足道的回忆录才有机会与二位先祖的书籍以一种全新的状态一同流通于世。不同于二位先祖，我欧阳戈多，只是这场规模宏大的史诗中一个渺小到可以被忽略的旁观者。我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再为这世界过多的贡献我的力量了，只好编这么一本小书，来祭奠那个逝去的时代。
以我个人的名誉担保，诸神在上，先祖在上，我欧阳戈多绝不会有半分欺瞒诸位看客的意思。所以诸位见到的故事，皆是在那史诗般的年代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第一章
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落幕之后，在每一个繁星点点的夜晚，我总是坐在椅子上，一边回忆着那些可堪回首的往事，一边将我见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故事，沿着笔尖在纸上一路写下，将那些过去化作永恒的闪烁的光点。
一切的起因都源于那场史诗般的末日之战，以及那场改变了一切的火灾。为了节省各位看客的时间，关于这件事在这里我就不多加赘述了——在后文中我会以一个倾听老者言谈的听者的身份来为各位细细讲述那两段往事。
莫林，是我在那二人里首先遇见的人。有人说我是先遇见欧阳小枫的，可我年纪也大，早已记不住那么多事情了，也许是行走在街巷里的时候偶然经过他的房舍，路过了那面迎风招展的红色旗子吧——那时候我对莫林的认知还只是二位先祖记述过的那般，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只存在于过去的拯救过世界的英雄，所以我当初并不相信他和那位英雄是对等的关系。可我真的见到活生生的他本人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我并未想到时间已经把他冲垮成那个模样——人们将他称之为在街巷中游离的鬼魂，因为他无处可回。那时他的记忆也什么都不剩下了，就算是能够回想起的，也如同早晨那迷蒙的雾霭。
在日复一日的记忆的流逝中，他已然忘却了自己。过去是谁，未来又将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切都不确定。日复一日的，他穿着那套破旧的将被人耻笑成叫花子的打了很多补丁的紫色上杉与棕色的裤子，在街巷中孤独地行走着，顶着昏暗的将要塌下来的天空。踩在脚下的青石砖发出清脆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在听到别人的嘲笑声的时候，我想他也一定质问过自己——那些铿锵的字句敲在他心底，却又在其他人的心房内发出软绵无力的音响。“我究竟是谁？我过去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以至于他们如今竟如此对待我？”
可答案却早已经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之中了。他像个迷茫的新生的孩子，对这庞大的冷酷的世界不知所措。
一天傍晚，天幕上的星辰一闪一闪仿佛要惹人失明。他再次从我的面馆门口无助的像团无定型的影子一样飘过。那一次我彻底放下了内心里对陌生人的戒备，将他迎进门。他的脸上挂着不知所措的惶恐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瘦弱的肩膀，对他说：
“以后，这个面馆就是你的家了。不用怕，孩子，我欧阳戈多一定会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你。”
他足足思考了几秒。转而用他那清脆的嗓音道谢。
而后，莫林便在我的面馆中当起了学徒。当时我并不清楚他的名字，他自己也未曾想起。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自己也已年老，生性也变得多疑起来，以至于当时我并不认为在那么久远的一个时代里发生过那样的不可置信的事情。
直到很久很久之前，年岁已大的，面容却依旧年轻的先祖，将我叫去她位于郊外竹林中的屋子里，告诉我这样一段话：
“我之所以不让你随父姓，而让你姓欧阳，是为了纪念。”
“敢问先祖，是为了纪念什么？”
“纪念那个人都不曾知道的，不曾相信过的那个史诗一样的年代。”
而后我才从先祖的口中得知那件事竟是末日之战——那个我一直都不曾相信过的事件竟真实地存在于世界上，安放于不为世人所知的位置。可它却一直存在着。更令我惊讶的是，先祖曾经也见到过莫林，并和他有一段故事。于是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清楚地意识到，莫林，现在正在我的面馆里打着杂的学徒，正是在那久远的年代中存在过的英雄。
而如今英雄已经遗失了他曾身为英雄的那段往事，不知还可否扛起那拯救世界的重任，让玫瑰色手指般的黎明在这个世界上永续存在。
而那迷失在往昔岁月中的记忆，又要由谁来唤醒呢？
第二章
平静似无风的湖面的生活持续了三个月。每日都有不一样的阳光以不一样的方式冲破窗户，用自己的方式将房间内灌满流动的澄金色。莫林与我相安无事地住在这还算大一些的小楼里，每日开门迎客，过着繁忙的生活但却乐此不疲。
直到——那个人的到来。
目前我所知道的是，人们将他与莫林这历史性的会面确定为今后混乱年代的开始，于是人们抱怨为何不能更晚些会面，为何不能不再相见。作为距离这二人最近的一名微不足道的看客，这大概就是宿命吧，命运神在远离尘世硝烟的苍穹之上便已安排好的那既定的结局。无论是谁都无法挣脱命运的桎梏。
那天，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通报凄凉消息的黑鸦一样只身走入面馆内，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的食客，谁料他说了一句：“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莫林的。”
瞬时我有点讶异，听到这话我足足有三四秒没有回过身来。而后出于保险我问了一句：“请问你是谁？”可那人却朝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占卜师，一个没有名字的占卜师。”
“你为什么要见莫林？”
他长叹了一口气，眼镜下的双眸中流动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情绪。“我是这镇上的占卜师，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号，”他说，语音十分淡漠，“我来是为了告诉他占卜的结果。作为占卜师，我有必要告诉我的这最后一位顾客他应该知道的一些事情。至于以后该怎样，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正在我好奇莫林什么时候不告诉我一声就偷偷跑去镇上找占卜师占卜时，我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音响。大概是莫林吧，我想道，因为世人，都是无比在乎自己命运的啊。
“是占卜师大人吗？”是莫林的声音，“莫林下来便是。”
“是我，”他说，“我今日前来，是想亲自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坐在周边的食客均昂起头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我不知为何忽然警觉起来，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这白鸟镇中也已风起，危险的气息伴着风在这个时候一同前来。
“你是否，遗忘了很多事？”
那人清冷的话语中，不由分说地传递着危险的信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知道一些我从未有权利知晓的事情，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相信，百年前的那危险的预言，真的要在这个平静的世代中悄然降临了。
第三章
自那之后那占卜师以自己无路可退为由，恳求我收留他作为学徒。而我终究心太软，没能拗过莫林，使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与他，与我一同住在这面馆内。不过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和莫林一样脸颊上总带着温和明朗如太阳一样的笑容。这总能让我想起……可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也都曾被世人判定为不可能，可最终，那些事情仍是发生了，自此成为了世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永恒的梦魇。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站在走廊里堵住了占卜师回房的道路。当时说来也是奇怪——不过这奇怪再后来中就被一桩桩接连发生的事情给肯定成应该存在的现实了。他那时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眼神中并未出现同龄人应有的讶异，反倒是平静如一汪秋水。
“你想让我告诉你些什么？“他很有礼貌地问道。
“你究竟从哪里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依我看，你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占卜师这么简单。”
“莫林不在吗？”
“他不在。”——真奇怪，他问莫林在不在有什么用呢？难道莫林真会一直护着他不成吗？也罢……毕竟他是对他有恩的占卜师。不过，难道莫林他也会像那些无情无意的小孩子们一样，将像我这样的大叔置于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之地吗？可——
“你想多了。”他说，“他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你所想的那类人。莫林是谁？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他是曾经功盖寰宇，拯救过这个世界的大英雄。可与他这光芒万丈的过去相比，我自己不过是行走在这浩大的洪荒中的一个小小的平民罢了，并没有像他那样显赫的功绩。世人更不知道——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占卜师罢了。”
“这不可能，”我摇了摇头，“你明显知道莫林已经失去记忆这件事，还在这个公共的场合故意点出，说，你究竟居心何在？你一定是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来接近于他，以换取他的信任，最后再——”
“况且，你是怎么知道我内心所想的事情的？”
“身为占卜师，做到这一点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他神色依然很平静，可我相信那不过是掩盖内心极度震惊的假象。几乎没有人……到了这个地步仍是不动声色，况且从他的外表来看，他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于是我继续以一种无比威严的口吻威吓道：“你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在我查清你对莫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后，我欧阳戈多对光明创世天神以及诸位先祖发誓，我决不会为难你，可你要是……”
“可你现在就在为难我，不是吗？有很多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又何必多问。知道的越多，心中也就越恐慌，又怎么能继续出淤泥而不染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呢？知道这么多事情，对你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不过，鉴于你这么想知道真相的话，那么去问年纪更大一些的长辈，难道不是更好些吗？而且，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很多想法了吧，你难道不想去问问你自己的先祖，去证实一下吗？”
“并且，我需要说的是，我不喜欢别人总用占卜师这个名字来称呼我，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称呼我为陆泽吧。”
“我既然跋山涉水来到此地，就决不会轻易离开。过去的很多事让我不能像个平民百姓一样在这世界上白白的活着。失陪了。”
语毕，他便上前用瘦弱的胳膊将我撞开，朝走廊尽头他的房间缓缓走去了。我看见他离去的背影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唾手可得的真相像煮熟的鸭子在我眼前飞走了一样。
……看来，有些事情，真的要问问先祖才行了呢。
第四章
再次见到先祖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她正坐在庭院里的一把摇椅上，面朝南方悠闲地晒着太阳。风乍起，惊起松涛声阵阵。阳光斜射在竹子上，满眼都是令人感到舒适的明亮的绿色。
先祖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惊讶，脸上淡然的表情竟和那无名占卜师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心中顿时有个大胆的判断——可也荒唐到令我难以置信。
“戈多，你这次来，是为了最近住进你面馆里的那位新客么？”
我有些惊讶，“先祖怎么知道？”
“我虽然不是占卜师，更不是祭祀……”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先祖脸上即使仍挂着那如太阳一样的温和又明朗的笑容，可仍是显得十分悲伤。既然如此，我不由的怀疑起在“祭祀”这二字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我不知晓的事情，也许这是先祖的一道深深的伤口吧。……或许那占卜师所说确实是对的——有很多事情，我确实没有必要知道真相。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是有着类似的能力的，戈多，你不必太过惊讶了，”先祖说，“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不放心么？我虽然已经在这世界上存在了百年有余，却经历了许多次的战乱，早已心力憔悴，并且我知道的事情也终归是有限的啊。不知道这次，我有可否帮得上忙呢？”
“自然是一定的，先祖，我想这件事也就只有您能够帮助戈多了，”我咬了咬牙，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戈多这次恳请先祖，将百年前那场战争的始末告诉戈多，还有那场战争究竟涉及到了什么人，也请先祖告诉我。”
听到这二先祖昂起头朝我笑了笑，“曾经我想对你讲述那件事的时候，年少的你总是逃开声称末日之战并不存在，只是我为了能让你乖乖听话的谎言。这次，你怎么这么想知道这件事情了呢？……不过也好，屋里有把椅子，你把它搬过来，就在这庭院里，让我给你细细的讲述一遍吧。不过——你想知道的，应该只是这场战争牵涉到了什么人吧？”
我朝先祖点了点头。“我想目前正住在我面馆里的那位占卜师，可能和参与过那场战争的某个人有一些关系，他知道莫林是谁，我想，他可能会是某位战士的后裔吧。毕竟，能记得莫林这位英雄的，可能就只剩下这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