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是很典型的晚睡晚起的年轻人。
失眠的时候同她睡特别好,因为她会天南地北地讲,但要是睡意来了的时候和她睡,就要硬撑着睡得不踏实了。
我就失眠了好几天了。
有一天小沛却自己说要早起。她是这样说的:“我陪你去田里走走吧,看看早上的人们都在干什么。”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都早起,迷迷糊糊推着单车出去。
她带我去她家的地里。
地里搭了个鸡棚养了几只鸡,鸡咕咕咕叫着,张开一只翅膀伸直一条腿泄了一地屎。
还有一片番薯,紫的茎青的叶,颓败的模样还没从昨日的酷热里振作起来,今天的毒阳又升起来了。
再就是一小池,边上搭了一竹架子,百香果的藤爬了满架,叶子是油亮油亮的,四下垂了很多青青的百香果。小沛在地上拾起一个昨夜熟透脱落的果子,向天上抛,抛得老高,接住了说:“这百香果跟奶茶店的百香果不一样,熟透了也是青黄青黄的。”
小池边上还修了一条石梯,探到水面。
我们坐在第一层石阶上,小沛用手机播着音乐。
我说到田间看什么,这么早没人来干活。
小沛说那你看鸡,这几只鸡是在上次大雨中幸存下来的,其他几只都死了。
我问怎么死的。
叫蚊子给叮了眼睛,叮得眼睛都烂了。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蚊子真是厉害。
不看鸡了,就往寨子深处骑去,歇在一颗大榕树下。
忽然看见一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扛了一肥料袋东西从巷口拐出来,后面跟了一骨瘦嶙峋的老妪,不远处的摩托车上坐着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
瘦男人见了胖男人,把肥料袋从肩上放下来,说这是自己腌制的萝卜干、果干。
胖男人说人来了就好带这些干啥。
瘦老妪说,大哥您多担待多担待。
于是胖男人严肃起来,对着瘦男人说,到厂子里你只管干活,不管其他,要是再打架闹事,就不要再来了。
瘦男人唯唯诺诺的,说那是那是。于是爬上后座,叫胖男人给载走了。
留老妪还在巷口站着。
小沛说,送儿子上班呢。
音刚落,坡下来了辆三轮,一老人从车上摸下来,又是皮包骨。
他喘着气上了坡,挪到大榕树下,那里坐着一群唠家常的老妇人,便问,你们可知道阿芳?
老妇人说哪个阿芳。于是都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突然有人说,王阿芳吗?
老人浑浊的眼里闪了亮光,忙忙点头说是的是的就是王阿芳,她是我亲妹妹哩,我们好几年没见了。高兴得白唾沫星子飞溅。
老妇人说,她就住在巷子后面水井边那间石屋子里。说着伸长了手指了指。
三轮司机也上了坡,手上提了满满一袋龙眼。
“寻到啦?”
“寻到啦寻到啦。”
司机便把龙眼给了老人,说别忘了你的果子。
老人说,小伙子,下午五点来接。
司机点头说行。又一步一步下了坡。
老人请老妇人领着去找王阿芳,手上拿着的果子掉了几颗出来,叫母鸡给啄了去。
我和小沛都笑,说寻亲呢。
等到太阳升得老高,全村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我们俩骑在日光烫手的大道上回家去。
原来一大早人们都干了这么多事儿。
这天晚上我早早就睡死在床上。
失眠给治好了。
作者|阿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