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臊子面》
文:沉香红
我出生在陕西西安,这里常年以面食为主。而众所周知,我们陕西的美食是一大特色,臊子面也是这特色之一。
陕西最有名气的面条,可能不是因为它好吃而闻名,而是它的字人们很难一下记住。那就是biangbiang面 。
除了这难写的biangbiang面,我们还有杨凌蘸水面、油泼面、西红柿鸡蛋面、炒面,但是最让陕西人欲罢不能的可能是臊子面。
记忆中,读书的时候,每天中午放学,母亲都会提前和面、擀面,再用家里的小型压面机把宽面条压成细条,再煮进沸水的锅里。
同时在另一个小铁锅里正在热气腾腾等待与面条汇合的汤,将会在十多分钟后,会被人们浇在面条上面,之后再撒上一点早已切好的葱花、香菜。
之后你便能看到木耳、胡萝卜、豆角、西红柿剁成丁堆放在碗里,颜色搭配均匀,香气扑鼻,让人垂涎三尺。
母亲没有出过远门,一辈子没有学会做菜。我与父亲每到秋收季节从田间地头回来,吃到的就是这一碗让我百吃不厌的臊子面。
三年前,我来到了硕大的北京寻找工作。刚到这里时,只是实习生,月收入不到3000,而与他人合租的房子一个月就会花费近2000元,每个月没有应酬与其它开支。只有偶尔会去楼下新开的一家简陋的臊子面馆吃饭。
这里的老板不是陕西人,只听说他曾经在陕西待过,学会了做这样的面,而且他们把早已压好的面,存起来,一点一点卖出去,煮得快,卖的也快,但每次吃完,我都会期待能早点回去,吃母亲做的面。
半年前的时候,母亲正在给我擀面,忽然说自己身体不适,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最近太过劳累,没有大碍。
现在想来,我该是带她去体检一下,或者直接陪她去医院的。可是北方乡村待久的人,都特别能吃苦,能忍受,所以她苦笑着说:没事,忙完这阵好好休息。她说自己没事,身体很硬朗,还想帮我带孩子。
当我再提着行李箱匆忙赶回去的时候,其实母亲已经躺在医院,插上了呼吸机。因为她的胃癌发现太晚,而且她可能早就知道不是好病,怕我担心一直都不想说。
那一次回去吃臊子面,也是母亲忽然说想我了,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刚好在赶着参加公务员考试,忙得焦头烂额,却听到老人的口气,决定放下工作,回去陪陪她。
在老家的日子,过得很清闲。晒太阳,吃饭,陪她去地里摘菜,或者跟村子的老爷们闲聊。
这是她在世时候的体验。春节前,我回来看父亲。他苍老了许多,我按照母亲之前的习惯,在邻居家里买了许多挂面给他放着,并嘱咐他一定要多给自己煮热饭。
父亲没有出过远门,想去一次北京。我怕父亲旅途颠簸,先没有答应,后来拗不过就陪着父亲去了。
父亲站在天安门广场,老泪纵横。我说:爸,你是想我妈了吗? 父亲擦了擦眼泪说:我这么多年太无能了,你妈走之前,我都没有带她看一次天安门升起。你知道吗?娶你妈回家那一年,她啥都没要,就说以后带她到北京一次,看看天安门就行。
陪父亲走过长安街,来到了国家大剧院附近。我说要不,我陪你进去看一场音乐剧,北京人都喜欢这个。
父亲摇了摇头说,不喜欢。我们朝着我居住的那个小区走去,这时父亲看着一个臊子面馆,慢慢走了进去。
我问他是否饿了,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与站在前台收费的那个老板打了招呼:小王,你咋在这呢?
王老板看到我父亲,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说:李哥,你咋来北京了呀?我们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呀。
父亲说着就跟王老板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我在旁边听着。后来我才知道,王老板在跟我一般年纪的时候,曾经在我家附近的工厂上班,因为宿舍有一段时间改修,母亲让他免费住在我们家一直空着的那间客房。
可能母亲觉得王老板很辛苦,又很瘦,每天做好了面,都会叫他一起吃。王老板后来娶了一个陕西的姑娘,两个人决定一起到北京开餐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开一家臊子面馆。
母亲听说王老板要来北京开餐馆,给他说,我儿子住在丰台区,贾汪小区,你要有机会呀,就离他近一点。他最爱吃臊子面了。
我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起过这件事,但是我这么多年,没有离开过母亲的陪伴。
她走了,但是她怎么可能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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