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犹如故人归. 天涯明月新, 朝暮最相思.
长长的青砖,凉州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青秀坐在屋内,敞开的大门让她清楚的看到外面。子骏走过她的店门口,白色宽大的长衫在周围贴身短衣,长裤和革靴的路人中分外显眼。
那日天气晴好,青秀手里的荷包绣了半只,看到子骏她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嘶”手被扎了一下。
低头看时,荷包上的针脚已经错乱了。青秀随手将荷包放在桌上,不由自主的走出屋。
她只看见飘忽的白影一闪而过,心里竟然有了失落的感觉。
青秀不是吟诗作赋的名门淑女,不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大家闺秀,她只不过是贾人的女儿,每天在这里坐店,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青秀也曾随父亲去过中原,看见过满街的白衫蓝衫,因为好奇她目不暇给,撞到了人,“哎呦”青秀捂着撞疼了的头,只听到一声“失礼了”,一个好听温润的声音就这样传到耳内。让她都忘了疼痛。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衫长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小姐,小姐。”青秀被人打断思绪,丫鬟翠儿端来热茶,桌上摆了几个碟子。
“老爷说,明天去庙会,让小姐准备准备。”
“雷音寺的杏花开了,赏花的人一定很多。老爷让明日多带几人,小姐,明天带谁去?”趣儿在一边端着净手的盆也插了一句。
青秀看了一眼趣儿:“你们都想去?那就都去吧。”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日,路上赶庙会的人多车多,掀起窗帘两个丫头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一边指指点点,回头与她家小姐说着看到的有趣的事。
有了这两丫头在一边吱吱喳喳,一路上倒也不闷。很快的雷音寺到了,两个丫鬟扶着青秀下了马车。
雷音寺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历代高僧都在这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踪迹,寺内塔寺林立,袈裟遍覆。
观音殿内供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青秀上完香,沿着山路缓缓登上。远远的望见一树的雪白,一朵朵一簇簇的杏花,象粉蝶儿展翅,几只待开的花苞,露出柔软的粉,娇羞嫩白掺杂在一起,如沙似梦。青秀深吸一口,杏花的芬芳气息卷入肺腑。
一阵优美的笛声响起,时而欢快时而高昂,如溪水欢快清脆如流水绵绵不绝。让人沉醉,绵言细语让人难忘。青秀抬眼望去,杏花树下墨色的长衫,手取玉笛放在唇边,吹笛子的人仿佛沉浸在音乐中,没有发现青秀的到来。
“好听。”翠儿发出一声轻呼,笛声忽然停了,那墨色的长衫穿过花丛,走近她们。
青秀的脸有些红润,她只觉喉间发紧,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两年前,她就见过他,只是他还认得她吗?
墨色的衫停下,微微点头,走出树林。青秀有些失望,想喊却喊不出。他真的认不出她了。
入秋,青秀站在烽火台上远望大漠戈壁。西北风吹得她的脸微疼。爹爹做生意去了两月,青秀日日来这里,期盼能看见回来的父亲。子俊穿了白色的长衫,从西北的方向走来。橙红的光一点一点的,淡金色的光照在他的衫上,青秀只感到耀眼。她眯起眼,仔细的辨认。
阳光暖暖,青衣女子象是站在烟雾里,长发在风中飘逸,清澈秀美。
他站在青秀的对面不远处,“晚了,小姑娘你该回去了。”
青秀有些不相信,这里也能遇到他,他竟然与她说话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急速跑来,拉起她的手一个转身,她就站在路边他的身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淡若如竹。
一阵马蹄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尘土。青秀被土呛得咳了几声,这次反应过来,刚刚是他救了她。
青秀的身上猛然出了冷汗,她今天出来本来是带了趣儿,却被她打发去了前面。青秀的脸烧了起来,她侧了身,深鞠一躬:“多谢公子相救。”
他看见她的脸红,只觉非常有趣,于是:“我送你回去吧,这是官路时常有加急的公文要送,你一人走不安全。”
青秀谢过他,便跟在他的后面,心内窃喜。
初冬,西风卷雪狂扫,荒芜的戈壁,风沙弥漫。军营中巡夜的更声,一声一声响彻天际。琵琶幽怨如诉如泣,怎一个凄凉境况。
青秀躲在屋内榻上,心内缠绵悱恻。战事又起,连天的号角天天响。爹爹去西域还没有返回来,怎不叫人担心。他在军营里干什么呢?自打上次她被他送回。爹爹感恩,亲自请了他来家里做客。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子俊。
转眼又是一年,青秀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他会握了她的手,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她会写他的名字了。爹爹说等再过一年,就将他们的婚事办了。
青秀已经能写简单的几个字了,她酿晒的葡萄美酒成了抢手的买卖,每天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
马蹄纷飞,尘土飞扬。刀戈相见,马匪烧杀抢掠,战乱造成土匪猖獗。经常有过路的客商被劫持,商人在古道上行走谋生常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青秀为爹爹担心,为子俊担心。爹爹是商人要行走古道,危险自不必说。子俊要保护百姓,还要保护过路的客商,与马贼交手危险重重。
青秀拿出宣纸,执笔写信。好几日没见到子俊了,她要写信给他,告诉他爹爹的信要托他找人相送。青秀的字在子俊的教导下,已经小成。墨香醉人,字迹秀丽有她的温度。青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了子俊温润的声音,读书、写字,一笔一画,一字一句。子俊教着她岁月静好,细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让青秀只觉这日子真的是岁月静好。
她听得清他的心跳。而青秀的心也在砰砰乱跳。他是她的唯一,是她的依靠。
烽火连天,狼烟四起。他对她说着离别的话:“若我一年没有回来,你便不要等了。”
青秀捂住子俊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我等你。”
青秀的泪忍不住落下。“初次与你相遇,是在中原,那是我就认定了你,此生非你不嫁。”
子俊叹口气,低声说:“青秀,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若不是这战争,我们再过半年就可以成婚了。我只怕,刀枪无眼,要是那样,忘了我。”
青秀的泪落下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可是唯有这次,她伤心如此。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他们的一生。
她看着他的脸,想起他们的过往。时光太瘦,她努力的想要握住,却是徒劳。
夕阳如血,时光仿佛回到那个初相识的情景,一切已成回忆。
八年了,她的他再也没有回来。时光不老,葡萄酒的香味还是那样醇厚,她还是孤身一人,等待与他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