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本来是个异乡，来自不同地方的好友同学聚会约在一个放着西方小曲，摆着东南亚装饰的餐厅里面，营造出一种在异乡找到异域的惊喜感。来往的陌生青年男女一攒攒地在街上的餐吧兜转，眼睛看对了感觉就进去，小吸一口环境风情和美食的交汇味道。

丁凡和同学们的给微信群起了个特别向往的名字，叫“自由坠落协会”。虽然都是同一座城市工作，还是得两三个月才见上一面。不见面时，互相鼓励拼搏；聚在一起时，又向往堕落的喝酒撒欢，这是一种奇妙的生存平衡。

餐厅里一张大方桌，两侧各坐着三人，都不说话时旁人看过去就是多国峰会首脑座谈。

“离上一次聚餐，是大半年前了吧。” 伍岚先开了口。

“大半年了，多数时间都在加班，感到身体的代谢都不如以前了。”丁凡抢先回应。

“谁不是呢，年纪轻轻就能享福致富的。那些傍上富婆的，吃软饭都得吃得很努力吧。” 方框眼镜男同学说。

“别每次都净聊这些堵心又无解的话题啦，好无趣的啦，不加班，难道去当小三啊。我也想啊，但是没这姿色。找对象了吗你们这群狗？” 大眼女孩把话题引开。

 “我倒是看上一个帅哥了！隔壁公司的，近水楼台。”戴发夹女生轻声说。

伍岚兴奋地搓搓手，“嘻嘻嘻，是不是你前两个星期告诉过我的？尽管不是刚知道，还是好想再听一遍，来来来，讲详细点！”

“你先别插话，看你兴奋的。这次会不会有害羞的剧情？哈哈哈……”男同学兴奋地插话。

“各位老友，口袋可以缺钱，请你们思想不要决堤，污秽的东西自己看A片再抒发好嘛？剧情很单纯的”，伍岚嚼着菜吼完一圈，示意戴发夹女孩继续说。

“隔壁公司IT部门小哥，一米七几个子，可以判断刚来不久，有一次还跟我问路。”

“你们有联系方式？”大眼等着圆鼓的眼镜和腮帮，露出一副接近三十岁的可爱少女样子。

“还没呢？”

“那你们经常见面？”

“就电梯里见过。还有……那次问路。”

“切……啥玩意，还以为有多么水深火热的发展呢。”方框眼镜男放完话，拿起一杯酒往肚里灌。

“哎，别打击积极性，这不是讨论来了嘛，现在难能做定论？”伍岚补充道，“爱情，要相信的嘛！不相信的话，我们还讨论个屁！”

……

热烈的话聊了一波又一波，一场文明社会的武林大会上演，各自以自身爱情的修炼功夫，在不断比划争锋。

丁凡坐在椅子上，换了六个坐姿听着大家聊天。丁凡没能插上几句，不是口才的问题，是经验的问题。恋爱经验平平淡淡，叫他对于爱情研究和看火箭上太空一样，知道些基本原理，但是真让他谈点深入的内容，很有难度。这是为数不多的场合，作为一个咨询顾问的他，没有发言的欲望。

丁凡也不觉得被孤立，心里早已悟出这样的道理：我们已经能将太空探索范围扩展几万倍了，可以把卫星降落到火星上，但对于人内心的宇宙，能到的地方却和几千年前一样浅显。不论如何，讨论情情爱爱是浅薄的，因为人对于自己的认知终究是肤浅的。

爱情是什么位置？或者说，爱情是什么样子？大学的时候还觉得像天上的云朵，飘然忽暗忽明，有时像海里的水，汹涌又博大，每个姑娘都看着可爱，靠近的冲动无法抑制，一种少男的兴奋能量充斥着二十米以内的空气范围。唯一正式交过的一个女友，是大学里舞蹈系的，凹凸的姿态和风趣的谈吐，让丁凡如何也不能忘记。毕业不久后分手了，丁凡像极了爱情的流窜犯，欲拈花惹草没那本事，正式的恋爱无法落定。

夜幕，商场前人们散去，快的像风里面的蒲公英，转眼就走了，尽管还看得见影子，但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聚会散去，街道上风里站着脚步很慢的丁凡和伍岚。

丁凡接近一米八的高瘦个子，旁边依偎着伍岚微胖的肉感身姿，给人视觉上十足契合感，伍岚白皙的圆脸蛋靠在丁凡肩膀上，问：“整个晚上你都不怎么说话，怎么回事？”

“讨论情感的事情，没啥意思，既不推动科学发展，也不产生有益的职场方法。”

“开什么玩笑，恋爱可是推动着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人们不恋爱，怎么繁衍后代，怎么迭代文明。你这个白痴。”

“切，不一定要花很多时间谈的嘛，到了必要时候，做爱生娃，把精力放到提升教学质量方面去。”

“你是活该单身的，以前你要是说对我动了情，我还能勉强接受你的表白，表示考虑一下。听你这么说完，我真是觉得你没救了。”

“谁要对你动情了，我是个那么容易动情的人吗？要动情也不是对你。”

“别掩饰了，我要是看不出来，我就不是个女人了。”伍岚接着说，“你说我们俩，要默契有默契，要认识也认识八九年了，这倒好，知道对方肚子有几根肠子，却没有诞生恋爱的火花，这不是白白可惜了么？”

丁凡所有所思摇晃了下脑袋：“我也觉得这是造化弄人，你说我们呆在同一个城市这么久，论姿色，你有，论帅气，我有。怎么就不会擦出电火花呢？”

“呸，我有姿色，你和帅气沾不上，最多算不难看。”

“无所谓了，反正看久了你也习惯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天气挺凉的。”

……

路边卖花的老奶奶经过，看了看他们在吵架，向另外一边走去。

俩人拌嘴和以往的一千八百多次一样，没有胜负，以骂人的话结束。回到出租屋，丁凡迅速洗了个澡，坐在电脑前面已经是晚上11:55，神经反应地继续开动电脑，继续完成那个他希望能“让上司刮目相看”的方案。

凌晨2:34分，丁凡犹豫地看着修改后的方案。屏幕中魔幻般蹦出来首富马先生——一位和自己同样出身卑微的大学生，站在了世界的前端，站在了财富洪流的中间，被万人称为马爸爸。

“啪！啪！”丁凡干巴的手掌挥起来抽了自己两个响亮巴掌，丝毫不觉疼痛，多年以来都习惯了，每次被自己巴掌抽，倒不如说是被钞票煽的，越是响亮脑袋越是兴奋。整个人像一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被再次点燃，靠掐大腿掐脸继续熬了40分钟，眼皮一点点加沉，昏沉倒下沙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