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光哥从江北来看我,我倒是没有想到。由于在上班中,我就在上班的地方“接待”了他。我见光哥精神还不错,似乎更发福了。他说我也长胖了,看出我有了小肚子,用手摸着说,“你有150斤吧”,“差不多”,我又指着肚子笑说,“那都是垃圾呢”。晚上回来,在屋里看着自己略显的小肚子,我才真正明白:我与年轻的自己彻底告别了。
我打电话叫来两罐凉茶,一人一罐,这就是我招待朋友的方式了。我们坐着短聊,光哥怕影响我上班,我说没关系。就说到工作和与人相处上来。我说与领导向来没话讲,也许有的人“论文论武”还不如我,可是人家会搞关系。我向来不喜欢那一套。光哥理解的对我说,“你是实在人嘛。”听着这句话,我心头像翻涌起一股浪花,在肚子里回旋,然后,轰然倒塌。这“实在人”三个字,让我心底生出一种悲凉。下班回来,泡脚时想起“实在人”,头压到胸前,温暖的水汽飘上来,而我的心里却有着无限的悲伤,几近要落下泪来。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说要落泪,这样说,大概要让人耻笑。笑就笑吧,可我并不想遮藏,我就是想把它说出来。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写作。
说到工作,所在的岗位职责业务是一个方面;而面对处理与人事之间的关系则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单工作内容来说,可能你做得不比别人差,或优于他人。可是,不善处理关系(嘴巴不但不甜,还特别坚硬),往往落得吃力不讨好,成为特别“关注”的对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是情商的表现,主要是性格使然吧。
我想到陶渊明的故事。说有个小领导来视察,陶渊明不愿意正冠衣戴去接待,宁愿辞官回家。这里的个性,有个人品格的内容。
还有,据说海子在北京教书期间,接母亲来小住。一天与母亲在操场散步,遇到一位校领导。海子没有理人家。海子母亲就说,人家是领导,你要搞好关系。海子回答:他虽是个领导,其实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
现在说起来,我就很能理解陶渊明和海子。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不愿意与自己不屑的人为伍,不愿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想见。陶渊明为了正直,为了自由。海子也并非自视清高,而是一种真实,实在。只是社会不能容忍正直,实在。江湖之远,大家都有规则。你表现出与众不同,成为众矢之的,一定会吃亏。
如今很多人喜欢海子的诗,对于那些附庸风雅之辈,是否真的理解海子的内心?我想,难道海子就不想好好的活在珍贵的人世间,不想拥有红尘的幸福吗。一定想的。可是,他自杀了。他去了他希望去的地方。
现实中,有次领导来检查,我有点紧张,因为心里抗拒。表情木然,冷淡。实在说,所谓的领导,值得我尊敬吗?值得我热情吗?不值,太假了。我见到的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装者,披着羊皮的狼,我看见那张狂的獠牙,那丑陋的内心像要咬人一般。说真,我不想见什么领导。见鬼去吧。我的工作做得如何,我心知肚明。我拿这份工资,心安理得。
显然,哪个领导都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异类。我也不求喜欢。只希望像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我似乎看透了利益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假若我是领导的领导,我想领导又是另一副腔调吧。人性,在有些地方是相当丑陋的。
领导喜欢顺从的,奉迎的。起码表面是这样,因为领导要有跟班的马仔,让马仔去实施落实他的意图,并且从中得到虚荣的满足。即便知道是假话,是溜须拍马,也有一种快感不是。
我们有一个女领导,大家都称她“T总”。她是今年新上任的,身上带着“火”,仿佛随时要燃烧。初始对我的印象不错的。可我是个不识趣的家伙。我感到这里的领导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不然,难道是我内心的自卑吗)。那天这位女领导,雄赳赳气昂昂从我眼前走过,见她穿着一件笔挺的西装,确有一种职场女性的干练模样,我就在一旁夸她,“T总今天好帅啊”。正好旁边一个办公室文员听到了,嘴角一阵轻笑。我知道,这样不成熟幼稚的话,只有我说得出来吧。当然听的人都理解我有抑揄的意思。女领导瘦,那件宽大的西装,像套在一个钢铁架子上。假若她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不知道糟糠到何等地步呢。
说这些,都是气话(作贱人的话),发牢骚(也就在这兀自说说罢了)。实际上,领导毕竟是领导,领导聪明着呢,他们不会正面拿你怎样怎样,可是你见了领导,还是会紧张。当然,是心里紧张。这点紧张,在我个人,有它的背景与很多的内容。想挤点笑容出来示好,可是,不是“臣”不从,是真的做不到啊。
多年来,这是我的“通病”了。我看是改不了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改。因为,我愈来只愿做自己,我不想为某些人改变自己。我知道做这样的“实在人”心里的苦。苦不堪言。苦就苦点吧,至少我懂得我自己。我尽量不把来自这世间的“不容”当回事,可每每还要受它的“气”,要忍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这样中年人的心里、表现是多么不合适宜啊!
是我错了吗?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呢?为什么非要和大家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