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实际铁牛他爹、开始也没什么大病儿。就是有时胃疼。”二婶儿也跟着伤感起来,“犯病了吃点零药挺一挺就过去了,当时如果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也许也不至于转病。”
“到大医院检查?”铁牛娘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二婶儿,“他能舍得花那个钱!别说去医院检查了,就是能吃上点儿好胃药,他的病也不能转成胃癌呀。唉,那时候也真没钱啊。种点地、收入跟生产队那时候比、不知道强了几十倍。可杂七杂八一扣吧,一年到头儿也剩不下几个余钱。哪有钱看病啊。”
“可不是怎的,可满水村铁牛家是最穷的。我还记得、那年你和铁牛他爹结婚的时候,他家是要啥没啥啊,甚至连个婚礼都没举行,你就那样夹个小包过来跟人家过起了日子。铁牛就像他爹――人厚诚、肯出力。”
“……你说他二婶儿,我这命咋这么不好呢――找个穷婆家不说,还早早的死了汉子,当年就是考虑铁牛还小,要不我就跟他爹去了……”铁牛娘哽哽咽咽的诉说着。
“要是搁到现在呀,铁牛他爹是死不了的。有合作医疗啊,得了大病国家还给拿钱。这等好事儿啊,自古以来都没有啊。”两个人慢悠悠地唠叨着,时不时的擦擦眼睛。
这时邻居陈快嘴儿、忙三火四的向这边走来。人没到,话先到了。
“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抹起眼泪儿了呢?”二婶儿看着陈快嘴儿说,“想起那个苦命的人啊,我这心里呀也不好受。”
“想他干什么?你自个儿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一个人把铁牛拉扯大。这又把媳妇给娶上了,你对得起他了。”
“话是这么说,可两个人毕竟是夫妻一回。”二婶接着陈快嘴儿的话茬儿说,“事儿不落到谁的身上、谁不知道那滋味儿。你老头子出去打几天工,不也把你想的跟着了魔似的吗?”
“唉,说起来也真是个苦命人。我记得铁牛他爹没那年、四十还不到呢。老嫂子,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说着说着她也哽咽了。
“这……这……你们这都是干啥呀?”广壮叔晃着膀子走了过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都给我憋回去,要想哭等我死了时候再哭!就像老婆子哭老头子那么哭!”
“你这狗嘴啊、算是吐不出象牙了!”陈快嘴儿回身拍了广壮叔一把。
广壮叔嘿嘿笑着对铁牛娘说,“老嫂子,这回你可有福享喽。这回你们家可妥了――铁牛出去耍手艺,你和儿媳妇在家伺候地。这家里外头都进钱啦。我听说这个柳娜呀可会过日子。这就叫外面有个搂钱的耙,家里有个装钱的匣。来年儿媳妇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这小日子啊立马就得红火起来。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都异口同声的附和着,“那是,那是。”
“唉,说一千到一万呐,还得说是赶上好时候了――咱们农民种地、农业税一分钱不用交了不说,国家还给种地的倒找钱。这农民能不富裕吗?满水村这些庄户人家,哪朝哪代遇到过这等好事?”
“这往后啊,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事儿呢!”广壮叔紫铜色的脸庞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光。
“我和铁牛两口子商量好了,我们那点儿地不种了。”铁牛娘接着说,“租给铁牛他二叔种了,人家地种的多,还是行家。”
“年景这么好,粮价也不低,怎么不种地了呢?”广壮叔不解的问。
“我们家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儿媳妇在顺德厂子里上班已经有几年了,工资开的也不少。儿媳妇不想在家种地。虽说做了媳妇是咱们家的人了,但咱也得为人家考虑考虑啊。就这么的,我们打算不种地了。”
“儿媳妇在顺德上班,铁牛耍手艺,你在家闲着?这也不是曲子啊。”广壮叔晃了晃脑袋。
“你听我把话说完呐,我们全家都去顺德,铁牛也到工厂去。那地方比咱这挣钱容易。”
“你们这一大家子住在哪啊?”广壮问。
“厂子有职工宿舍啊,还有职工子弟学校呢,我们的小孙女就到那上学去。我在家给他们做饭,这样一来啊,我们一家四口、子孙三代,就再也不分开喽。”铁牛娘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