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有个寡妇,名字已记不得了,大家都叫她洛寡妇。她来自洛阳,总是说起一段故事,久而久之人们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却总是叫她洛寡妇。年幼的我因故向她讨过一碗水喝,曾听过那段故事。
她出生在洛阳的一户大户人家,是家里的长女,虽然家道中落不如从前,但是家规甚严,有着嫁嫡不嫁庶嫁农不嫁商的家规,商人在这个时候地位是非常低下的,一般都是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去做商人。
可她偏偏爱上了一个富商的庶子,姓名她不曾告诉我,只是从她的描述中,我可以感受到那是一个怎样风华绝代意气风发的男子,他喜欢穿着白色衣服,总是拿着一把折扇,细长的眼角,修长的手指以及微笑时那一抹淡然的模样。她说她与那位公子是听戏认识的,后来暗生情愫,本来只是以为一厢情愿,却没想到那公子对她也有情义,两人相处久了,感情日日加深,便商量着去她家中提亲。
可家中父母一听说那公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她也曾以死相逼,可家中父亲意志坚决,只说一句“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嫁给他”
“嫁给他你有什么出路?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她的母亲也是这样跟她说的,那时她和他年轻气盛,一气之下两人就这样私奔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回过洛阳,也没有回家看过她的父母,我看得出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满是对父母的想念,可是当她谈到他的时候,眼神又是那样的坚定,我想他一定不后悔跟他离开的吧。
“我们到了一个小山村,他开始做一些小本生意,我们日子过得虽然不是很好,但也算平静,后来有一天他上山去拾柴,就……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山上豺狼很多,听她的描述大概是在山上遇上了什么危险,但是我发现,她对外头从未说过她的丈夫死了,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着他回来,她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轻声告诉她,他回来了。就这样等着等着,年华逝去,她也苍白了乌发。17年过去了,她成了村里的洛寡妇,而我高中状元,回归故里,带着我的恩师,在酒馆讲述了这一段故事。我喝下一杯清酒,恩师不语,脸色苍白,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
“其实这个故事还不曾结束”
那公子确实在山林之中遇到了野兽,却没死。原本他是该回去的,却在那一刻迟疑了,他觉得他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他觉得以他的能力他能过得更好,他为什么要带着一个拖油瓶在这个破落的村庄生活下去呢?像这样,如果哪一天死在了山林也无人知晓。于是他脱下了染血的白衣和随身携带的玉佩,离开了山林,开始了从前的行商之路,渐渐的家财丰满,满腹学识又加上相貌俊秀,竟引得尚书之女的青睐。本来行商之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商人是最为卑贱之人,但是尚书动用了他手中的职权让那公子成为了朝中最年轻的侍郎,娇妻在侧,珠玉在手家乡的父亲都以此为豪,公子的后人再也不用靠行商过活了。
公子觉得很满足,他已经过得很好了,却丝毫没想到还在山村里苦苦等待的她,其实公子下意识的认为她不会等她吧,毕竟她曾经是那么的娇气,肯定早就已经回家了。听完恩师的话,我又喝下一杯清酒,淡淡的说道“其实我觉得她挺傻的,她说她怕公子回来找不到她,所以一直呆在村庄里,却不知道她可以出去找那公子,也不知道其实那公子变心了”
恩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远方。即使她见到了那公子又能怎样?难道让他放弃到手的这一切,和她再重新回到那个山庄过苦日子吗?
恩师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她怕你回来了找不到她,让我把她的坟立在了村头”
恩师突然站起来,晃了晃身子,走了出去,我正在他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切,风吹起我的衣角露出一块玉佩,这是他当年留下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