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的理发店开在街头，从她十八岁开到现在，已经有十八年了。在她十八年的职业生涯中，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但老杨很简单的把她们分成了两类，讲价钱的和不讲价钱的。前者一般是不知柴米油盐的小孩、打扮一丝不苟斤斤计较的中年人和节约的老头老太太，后者一般是爽快的年轻人、大腹便便的暴发户和穿金戴银的有钱人。
老杨不会刻意的喜欢或者讨厌哪类人，她什么样生意都做，当然她更喜欢爽快耿直的人。
那天小杨从学校回来了，小杨主动提出，要和老杨学习剪头发。老杨一边高兴，高兴的是自己后继有人了，一边又有点担心小杨能不能吃得下苦。
（一）
小杨第一个客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其实当小杨看到老太太那油成一团、布满灰尘皮屑的头发时，心里是抗拒的。
小杨给老太太洗头发，很努力的让自己去克服心里面不舒服的感觉。老太太倒是忍不住，一边跟小杨摆龙门阵说：
“我在家啊，都很少洗头发的”
“老年人头发不用洗”
“我半个月就用刷子狠狠的刷一遍”
小杨心想，用刷子不会把头发刷掉吗，又不是刷皮鞋。
然后她也狠狠地、狠狠地用指甲胡乱的在老太太头上划来划去。
（二）
小杨的第二个顾客是一个大腹便便中年男人。
男人是来染发的，把黑色的头发染成黑色。
小杨给他洗头，男人说，你手轻一点，我头皮都被你拔下来了。
小杨心想，我根本就没有手指甲，昨天才修过呢。
机械的走完程序，男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怀疑的盯着小杨，然后对老杨说：“你看我这头发洗干净没有”
老杨笑着招呼男人吹头发，小杨拿了帕子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形，心里面却闷闷的。
（三）
小杨的第三个顾客是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
女人是来染头发的，旁边还有个男人陪着她，店里面很清净，只有他们俩。
女人全程和男人打情骂俏，小杨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她很少见过，这样恩爱的中年夫妇。他们的如胶似漆让老杨和小杨觉得有点多余。
女人说自己对染发膏过敏，男人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别那么矫情，等了你三小时，待会儿还要出去玩”
女人笑着和男人走了。
老杨说：“这俩人真烦”显然老杨也看不惯，她又说：“不就是一对情妇吗，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成天还这么招摇”
小杨惊讶的张大嘴，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四）
小杨第四个顾客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是来剪头发的，打扮干净利落，浑身上下都是清爽的气息。小杨觉得自己好像是呆在店里太久了，所以她才会连欣赏人，都变得不那么挑剔了。
小杨给男生洗头的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说，什么要求也没提。
甚至她还对小杨说了谢谢。小杨有些讶异，大多数的人都会觉得像老杨小杨这样的人，就应该为顾客们服务，小杨觉得，男生应该不这么想。
总之，她很喜欢这个人。
（五）
今天来的这个人，不是小杨的顾客。准确的说，是一个月之前在她们家染过头发的人。
这个人一进理发店的门口，就开始嚷嚷，说自己染了头发过敏了，说老杨给她用了劣质的药水，要老杨赔她医药费。
小杨悄悄靠近老杨，问这人是谁。老杨说，是一个月之前来染过头发的人。
小杨想，一个月之前，那得是有多久了，怎么现在才出了问题，这人肯定是来讹钱的。
小杨对老杨说：“我们报警，不要管这个人”
老杨不理小杨，耐心的劝了劝那人，大有带那人去看病的架势。
小杨心里窝火，因为她看出那人并不想看病，只想要钱。
那人像无赖一样，胡乱砸她们家的东西。店里的新顾客老顾客，还有闻声而来的街坊邻居，都做足了姿态看戏。
小杨看到老杨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天晚上，小杨对老杨说：“我可能要叫你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