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起来,本来打算出去跑步,站阳台一看天,还是算了吧,这霾大的能把人吞了。我这人惜命,立马决定不跑了。但是这大早上的又没事干,当机立断决定还是起来正正经经地拍个马屁吧,给我这刚刚远游归来的房东弄点好吃的,毕竟当年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是夸下海口“放心,只要你让哥搬进来住,嘿嘿,保证你这生活方面的事,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
当然,夸下海口就是纯粹夸下海口的意思,我从来没有做到过,但是!但是,我觉得,只能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是进步!更别说我今天还打算重新做人,好好做饭了。
而且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嘿嘿,得让他给我帮帮忙。当然,主要是做早饭,帮忙那是次要的。
“哎,起床,起床,起床!”我去主卧把我房东喊了起来,“来尝尝我的手艺,正宗海鲜”
早饭过后,我看小财主脸色不错,就趁机凑了上去,“嘿嘿,美男子,给解个梦呗。”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今天怎么这么有良心还专门起来给我弄早饭,我还以为是因为霾太大出不了门呢,”他斜眼扫了我一下,“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不过你这康师傅鲜虾面泡的还可以啊。”
“哎,哎,不止呢,我还专门放了几颗海米,原汁原味。”
“滚吧你,还被说上天了”,他想了一下,“解梦是可以解,但是我建议你还是算了。”
“啊?为什么啊!”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你现在一天跟条咸鱼似的,我要是把你的理想再戳破了,你可怎么办呢?”
“......不解就不解,还来膈应我?”
噗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开玩笑,今天霾这么大我也出不去,给你讲个关于做梦的故事吧。”
怨
你快毕业那年,我不是在咱们这开了家小所子么,给人搞搞心理咨询。其实现在社会节奏快,人的心理问题也多,但其实没什么大毛病,主要还是工作,家庭,爱情一类的琐事。说的好听点叫心理咨询,其实就是陪他们聊聊天,听他们吐槽一下什么自己的老板,老婆之类的。
基本上只要顺着他们,中间插几句感同身受的话,等他们发泄完,也就差不多了。那会儿,其实所子里不止我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呃,算是助手吧,是我爷爷介绍来的。
据说老早以前跟我们家也算是有些渊源了,但是现在家里那边出了一些事,大家族嘛,继承人不好选,她们家算是旁系,但是她父母害怕受到牵连就希望能送她出去躲几年。刚好我爷爷当时就在日本,他父母就带着她跑去见我爷爷,希望能帮帮忙。我爷爷也是看在祖辈的交情上当场就答应了,后来我爷爷说是因为我开了这么个所子,害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刚好这送上门来的劳力,他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呦,还有个洋亲戚呢?”我忍不住插嘴,“怎么也没见你给哥几个介绍介绍,女的吧?吃独食?”
“你怎么嘴那么碎,”对于我这么突然打断他,他还是有些无奈的,“好好听我说。”
我爷爷其实按资排辈也是个老江湖了,听说虽然也有人不满但是听说是我爷爷应承了,也就没人再去议论什么了,再说我二叔当年,嘿嘿......扯远了,扯远了
“哎,你们家到底干嘛的?我怎么听着跟黑社会似的。”
“别瞎说,总之以后你会知道的”
继续说她啊,之后我爷爷就把她送到坐这儿了。你别说,真是厉害。咱俩知根知底,也不怕跟你说,我就一二把刀,当年在白鬼子那儿确实学了点东西,但是考完试我就还给他们了,我这脑子里其实真没多少货,但是人家不一样啊!
总之啊,我是长见识了。我们俩配合起来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哦,忘了说了,这妮子叫默默。
我跟默默这小半年配合几个月下来,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直到碰见老丁。
老丁是我们附近一家卤味儿店的老板,我刚开业的时候为了宣传一下我这小所子,放出过一个广告,说是开业当天前十位患者免单。结果我这儿开业第一单就是老丁。
当时也不认识,我还是按照自以为很正规的一套程序走,结果老丁看着我就说了一句话,“我其实也没啥神经病,就是看你说不要钱,我来试试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丁这个举动搞的我哭笑不得,不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我们也算是认识了。
老丁这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四十多岁,快五十了的人了,还是一个人。听说他以前做点小生意,媳妇嫌他没出息就带着他女儿回娘家了,说白了就是散伙了。后来城中村拆迁,老丁家也在其中,林林总总也算是小赚了一笔,他媳妇听说了以后又带着女儿回来了,当然不是复婚,是打着女儿的名义分钱来了。
老丁听说是女儿上学要用钱二话没说也就给了,他媳妇一看老丁这么快就答应了,断定老丁现在口袋硬了不少,便三天两头打着女儿学习的名义找老丁要钱。老丁虽然疼女儿但也不傻,没几天就在我们这儿附近盘下了一家小卤味店,对外就说打理了生计,已经兜里已经没钱。
他媳妇倒也不急,反正你老丁的就一个女儿,你的钱还能留给谁?耗吧,看谁耗的过谁!打定主意之后,她也就不着急了,反正既不跟老丁离婚也不让老丁见女儿。老丁想自己这还不到五十,哪能跟她这么耗啊。好说歹说想跟她离婚,他媳妇就一句话,你老丁手里肯定还有钱!不给你闺女还想给谁?刚有点钱就要离婚?是不是外面养狐狸精了?
老丁一听就傻眼了,赶紧解释,我这么个糙人哪来的小三呀,确实是没多少钱了。也不是真想离婚,关键是你不跟我过啊!要不然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媳妇反正既不同意也不让步,非要让老丁拿出十万块钱,说是自己的青春损失费,不然就不离婚!这么一来二去,老丁也就死心了,知道这婚肯定是离不了。漫说自己没有这十万块钱,就是有敢给吗?这可钝刀割肉,刀刀见血啊!
原本还寻摸着自己离了婚,再给自己找一个,现在是彻底没戏了。不过老丁倒是其实不好女人,想再找个老伴其实就是想找个能回家说说话,吃饭时候陪他喝上一两杯的人。老丁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这杯中之物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二两黄汤下肚,神仙不换呦!
不过老丁在这条街上的名声不怎么好,倒不是因为什么大事,主要是这人有点抠。其实细说起来,也算是一桩笑谈了。老丁贪杯,总是在傍晚时分,从店里包上几样小菜,拎上一壶散酒,跟临近店面里的男人来上几杯。老丁其实酒量并不算好,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每次喝到微醺就停止。有意思的是,老丁总是在酒足饭饱之后,开始跟人算计酒菜钱。男人喝酒喝的都是豪气,一般酒醉昏沉之下,大都正是豪气直冲云霄之际,莫说是酒钱,命给你都成,区区酒钱,予你又如何?
你别说,虽然老丁酒量一般,但是每次算钱时候都是格外清醒的,任凭之前醉的怪状百出,但是只要说到回家两个字,老丁立马就一个激灵了,酒钱算一分便清醒一分,菜钱计一厘就清醒一厘。
时间久了,就有人打趣,老丁啊老丁,你这是上门做生意强买强卖啊!虽说是玩笑话,但是听者有心,更别说大多数人吃完亏后回家还要被家里的婆娘数落,表面如常,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些芥蒂。
慢慢的,老丁也就没了酒友。可能因为开业当天给我添了麻烦,老丁心里过意不去,也有可能是实在找不见酒友了,一天傍晚老丁打了一些散酒,提了一袋小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当然,我已经知道了老丁的故事,但是年轻人毕竟不爱算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东西,再加上有时人多,一天坐诊下来确实乏的厉害,我本身也是贪杯的人,有个酒友也不算坏事。
记得那天老丁在喝酒之前很郑重的跟我说,因为当初开业的事,他觉得很对不起我,所以今天的酒算他请我的。开始我不以为意,但是几两白酒下肚,又想起老丁认真地模样,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丁一愣,也顺着我的笑声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酒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两个不认识的人很快就变成朋友。那天酒不多,喝的倒是尽兴,最后默默过来示意我,差不多就行了,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倒是老丁面对突然出现的默默,吓了一跳,最后嘟囔了一句,“怪可爱的。”老丁的样子又逗我一阵笑。
总之,老丁的据点算是定到我这儿了,我也不跟他计较些酒钱菜钱的。我后备箱里常年放这些从我爸那里顺来的酒,有时候还有烟,老丁只用每天把店里剩下的卤菜拿来就好,所以我们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老丁话不多,喝了酒倒是能多挤出几句来,不过也就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大都是些我早已在邻居那儿听腻了的东西。我总是爱与他开玩笑,“我说老丁啊,人生苦短,你就打算一个人到头了?你可莫要白了头才空悲切。”
老丁听了总是摇摇头,“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呦。不过一辈子有个好女儿就够了,你不知道我女儿对我有多好,她二岁的时候呀......”
每次到了这个环节我就开始装睡了,毕竟她女儿两岁时尿他一脖子的故事,我已经听了好几百遍了,而且我实在没从这个故事里听出什么父女之情,可能唯一感动我的地方就是老丁没把他闺女打死吧,真真切切的父爱。
老丁这个时候总是笑话我,年轻人懂个屁!
然后就慢悠悠地站起来,说一句,我走了,在慢慢晃回他的店里。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老丁是每次故意讲这个故事的,这样就可以让我主动装睡,而不跟他谈论酒钱,他也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嘿,这个老丁,怎么把别人都想的和他一样!
不过,其实老丁有一次喝的开心了,曾经跟我说过一次,他其实一辈子一个人也成,就是舍不得他这个女儿。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女儿了,当初他前妻看从他身上榨不出钱来,便一气之下给女儿转了学,后来甚至把户口都迁回娘家那边去了,这么些年他跟女儿就是书信联系。
“嘿嘿嘿,这婆娘肯定猜不到我跟我闺女亲着呢!老子一分钱都不给她!闺女这些年老子一直供着呢!她知道吗?她知道个屁!”老丁一脸得意。
突然之间我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那天以后,默默就开始有意回避老丁了,我也私下问过她,她倒是没说。不过,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受人欺负,大概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种酒腻子吧。
从这天以后,老丁还是依旧每天傍晚过来,但是喝酒开始没了节制,偶尔多喝一些还好,但是天天这样,就算我年轻,也有点受不了。开始我怀疑老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几次问询他也没说,到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是不愿开口。时间久了,我也对老丁有些不满,我一个医生天天早上睡大觉还做什么生意?我在态度上对老丁也就有了些变化。
可能是我变现的过于明显,老丁也看出来了,渐渐地他来的次数也就少了,直到后来干脆就不来了。其实我心里也有气,好歹出了这么长时间,有事你也不说,后面直接说不来就不来?那么要面儿?
刚好那段时间我接了一个抑郁的病人,情况比较复杂,我也就不再去想老丁的事,爱来不来,你敢晾着老子,老子也不管你了!
不过那一阵忙过去,心里倒是有点空,有时候想想算了,人家咋说都比我年纪大,跟我置气我不该让着点么?有时候又觉得凭什么啊,我好烟好酒给供着,还让人给晾了?想来想去,实在烦躁,干脆自己喝两杯吧。
我打算出去买点下酒菜,刚出大门,我看见老丁急匆匆的过来了。
老丁还是跟第一次来一样,提着一壶散酒,拎着一些打包好的小菜,见我第一句话,就特别认真,“之前喝你不少好酒,今天我请你!”
“哟,老丁又发财了?”
“嘿嘿,好说,好说”,不知道是没听出来我的语气还是老丁确实高兴没跟我计较,反而像主人人一样迎我进门。
几杯酒喝进去,我也就放开了,“老丁,不仗义啊!”
“前段时间,嘿嘿,前段时间嘛,是我不对,”老丁显得很不好意思,“家里出了些事,不过现在好了,我女儿要过来了!”
“真的?那得好好庆祝庆祝,”直到老丁和她女儿的事,我也由衷为他高兴,“我做东,咱们出去好好聚一聚。”
“嘿嘿,不用,不用,”老丁话锋一转,但是显得有些失落,“我可能是最后一天跟你喝酒了,我闺女明天到了,我们可能就要走了。”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要走?”
“唉,喝酒喝酒!”
从老丁断断续续的话里,我了解到,原来老丁他闺女打电话告诉他,老丁的前妻出去打工了,他闺女想偷偷来老丁这儿,不知道老丁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了,老丁说之前这么些年因为前妻他只能跟闺女写信,现在连闺女的声音都差点忘了。现在只要能让他看一眼他闺女,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闯一闯。
老丁说他私下里已经打定主意了,再也不让闺女回到前妻身边了,他准备把这里的小店盘出去,以后自己带闺女,至于酒也打算戒了。
这种别人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但是看着老丁一脸幸福的样子,我还是祝愿他将来一切都好。
打那天起,老丁就在也没来过了。
不过奇怪的是,老丁的店倒是也没在开过了,当初听说他要把店盘出去,也没见在有人来接手,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想来也是既然出去的不算正大光明,手机号估计也换了。
后来周围人都说店里传来阵阵恶臭,让我有些担心,我联系了周围家店,大家一起报了警,不过还好虚惊一场,原来是店里有些食材腐败变质传来阵阵恶臭。看来老丁确实走得急,连这些剩下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处理。
派出所想寻找老丁出来处理这些垃圾,也没有找到人,虽说时间不长,但是平时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还是有些奇怪了。我虽然知道内情,但是不能说呀,不然老丁和她闺女不就藏不住了?
可能是后来时间久了,派出所查到老丁还有个分居的媳妇,就叫她来处理这个店面。听说他媳妇知道老丁失踪了,嚎啕大哭,直到听到警察让她去处理这个遗留的店面,脸上瞬间又是止不住的喜色。
直到老丁他媳妇过来准备买掉这个店面,我才知道。
我连忙赶到派出所,想跟警察说明实情,保住老丁这个唯一的财产。
警察听了我的话,倒是没说话,让我等一下,就出去接打了几个电话,我才是在核实情况吧。但是等他回来,脸色却很不好。
直愣愣的盯着我,“你作为老丁的朋友,我可以理解你,但是!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人吗?老丁的女儿已经死几年了!而且街道那边说上个月老丁因为觉得他女儿自从上高中以后变得越来越不爱跟他说话,光要钱他还专门去咨询过,想打短工多挣些钱,最后也了解到情况了!”
“到底怎么回事?”
“唉,你和老丁是朋友,他没告诉你吗?女儿一个人在家睡觉,他媳妇着急出去打麻将,没有通炉子就出去了。农村烧的土坑,他女儿煤气中毒过去了......听说他媳妇回来以后,都僵了。”
“但是,但是老丁说他女儿一直跟他有书信来往啊!”
“我从街道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唉,后几年的信都是她媳妇写的。”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家的,怎么会这样?老丁的女儿死了?那到底是谁给老丁打的电话?
当天晚上,我假借缴话费,拿到了老丁的电话清单,季度收发竟然是零!也就是说最近几个月都没人给他打过电话!
猛然间,我想到了老丁上个月的变化,想到了那晚默默奇怪的样子!
这次默默,倒是没有隐瞒,她说她确实看出来了,老丁已经被怨缠上了。
“什么是怨?”我插嘴问道
“怨是一种执念,如果一个人心里有念,时间久了就会变成怨,这个东西可能会实体化,那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东西。”
“那默默?嗯,她们家在东瀛那边就是处理这些东西的。”
默默还告诉我,老丁的怨跟她以前见过的并不一样,所以她强忍着没有收去,但是她也不想再见到老丁了,至于老丁去哪儿了,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没有取到哪怕一个老丁的梦。给老丁打电话的也许是他的怨,也许不是,她也无能无力了,不过她告诉我,老丁的怨是个小女孩,一直骑在她脖子上。
不过后来,老丁的店始终没有盘出去,因为她媳妇当天晚上就死在店里了,死因是煤气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