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老三老四租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因了侯振江的到来,今晚显得格外地热闹。老三也回来了,今天他和一家房主结工收帐,迟回了一步。小红与蔡艳子也于不久后,先后到了家。所有人里,就小红是侯振江不熟悉的,老三便咧嘴笑眯着眼,拉过小红,向侯振江介绍。侯振江戏道:老表娘的名字早灌满了我的两耳啦,都说三老表娶了个年轻的美娇妻,今天一见,真正是艳比桃花,性静似水呀!三老表,你艳福不浅呢!老三早乐得合不拢嘴了,小红却羞得腮上飞了两片红晕,头倚在了老三的胸前,手捏着衣角,显得有点局促。老三握拳轻擂侯振江的左胸两下,说:老表不愧是文化人,说起话都文绉绉的。小红也不再觉着生份,和侯振江打了个招呼,忙着和蔡艳子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阿军、勇子和虎叔,干了一天活,身上脏得很,都拥着,上卫生间洗澡去了。厕所里传来水龙头流出的哗啦啦声响,伴随着三个人的嬉闹声,在空气中流淌,这是纯粹的欢快的声音,是劳动后的喜悦,更是对生活简单的满足的释放。这里请允许简单介绍一下三位吧。阿军,是和老三老四同一个曾祖,又同住一个庄上。阿军兄妹四人,阿军的父亲,人送外号“瞌睡虫”,沾着什么都能睡着。干活时,拄着锄头能睡着;倚门框和人说着话时,也能睡着;更传奇的是,下河摸鱼,摸着摸着竟也睡着了,人跌倒进水里,不见了踪影,吓得旁边人赶紧找,可一转头,他自己被水呛醒,从水底又钻出头来了!勇子,勇子爸和蔡艳子爸是亲兄弟,他们一共兄弟仨,勇子爸是出了名的老实能干,还怕老婆。这年头,但凡女子拖儿带女,被生活耗损掉最后一点温柔后,多半要变得又泼辣,又不讲理的。勇子是蔡艳子的堂弟,关系自是不一般,老四平时也就待勇子更关照些。不过,勇子干活挺“刷刮”,活也做得精细,并不需老四另外费什么心。虎叔,虎叔的祖父,是老三老四与阿军的曾祖父,虎叔的父亲,与侯振江的奶奶是亲姐弟,虎叔姐弟四个,上面一姐两兄。虎叔的父亲,常年贩卖牛羊生意,还收些鸡鸭蛋兑给外地人,有时也把甘泉山上的桃子用船运过来,换粮食。老三老四、虎叔与侯振江,他们既是亲戚,也是儿时的好玩伴。农村人出来打工,也都是,亲带亲,邻托邻,陌生地也好有个依靠。
厨房里,小红与蔡艳子在锅灶前忙碌着。老三在水池边理菜、洗菜。老四去小区边的巷子里买卤菜买酒去了。客厅里,只侯振江一人在看电视。还不到晚上六点,天已经墨一般黑。侯振江独自走上阳台,伸头向窗外张望,只有几盏路灯散发出一团团懒散的光晕,风拍打着路边的树叶,响起一阵哗哗声,枝头吞了白粉似的,左右疯狂地甩动。冬日的晚上,总显得静寂,寒冷将人们的双脚锁住了,街上也少有人行走。只有一位躬腰的老奶奶,仔细地翻捡着小区垃圾桶里的废品。废纸板,丢弃的塑料空饮料瓶,旧衣服,旧电线,凡是能换钱的,她统统捡出来,装进脚边的大号蛇皮袋里。侯振江估计,老奶奶已捡了多半袋的废品了。一只毛色墨黑的流浪猫,警惕地蹲在树丛边,一个行人冷不丁从旁走过,就吓得那猫晶亮的眼睛惊恐一闪,一团滚动的墨影子箭一般跃起,瞬间就隐没进了草丛中,了无踪迹了。
老四已买了一掼卤菜,手里还提了三瓶白酒开门进屋,见侯振江立在阳台,向外探看,就说:老表肚子该饿了,不如先就着卤菜喝些酒吧,抵抵饿,炒着的热菜边吃边上,怎样?侯振江连忙迎上去,边接过老四手上拎的卤菜放到客厅的桌上,边应道:好的,好的,你喊虎叔几个,洗好了过来喝酒。卫生间传来虎叔的宽大嗓门:就好,就好,你们几个还不快点穿!别误了喝酒哦!厨房里忙活的老三也伸了头出来,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两盘菜,一盘青椒炒肉丝,碧青的青椒丝卧在粉嫩汪汪的肉丝周围,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另一盘是麻婆豆腐,豆腐被切成一丁丁的四方体,四周汪着油渍卤。一些花椒、数点葱花,点缀在豆丁上,仿佛豆香已缕缕飘来,引得人要流口水了。侯振江和老四摆好酒菜与桌凳,虎叔几个人也已收拾停当,带着一阵廉价洗发水的清香,争先恐后走到桌边,推搡着,争相坐下。虎叔燃了一支烟,脚往凳子一搁,说:今天都沾了江子(侯振江的小名)的光了,老三老四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菜,还有三瓶酒呢,这回都给我放开量喝,不要装孬啊!阿军朝虎叔发话了:小老爷,你能不能把烟掐了,熏得人难受呢,你叫人怎么喝酒?虎叔瞪了阿军一眼,脸上带着笑骂道:就你小子穷讲究,人家江子见过大世面的人,还没说半个字呢,就你小子受不住了。嘴上虽这么说,虎叔还是把火掐灭了。筷子还没发,勇子就等不及伸手捏了块盐水鸭朝口里丢,边嚼边说:还是这家鸭子做得够味。老三又端上两个菜,也在桌旁坐下。小红把筷子拿来了,老四也一一把酒泻满,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紧挨在侯振江左边的老四,一边敬侯振江喝酒,一边说:时间过得真快呀!老表,你还记得吗?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你和我半夜三更在我家屋后练气功的事吗?侯振江说:这哪会忘了呢,我们那时,半夜里吸气吐气,使劲跺脚,动静多大啊!你家隔壁睡的大舅奶,第二天,见人就说,你家闹鬼呢,她哪晓得,是我们这两个臭小子捣的鬼呢!真是笑死人了。那时,我是天天吃了饭就往你家跑,你家像有个吸铁石,深深吸着我呢!你那个堂弟,人送外号“头铁”的,听说现在在天津当兵了吧,他那头,真硬!怪不得人人喊他“头铁”呢!他那时,可是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的哟!喝着酒,回忆着少时的一些往事,侯振江仿佛重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