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小学开始,荣誉感就变得非常神圣,特别是集体的荣誉感。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告诉我:做“好学生”要有始有终。
那时候,班与班之间每学期都要进行一次教室评比,而每个教室后面的“墙壁”通常就是评比的重头戏。
我们一般会墙上张贴学生的钢笔字、图画、书法作品甚至是剪纸之类的、美观且可供学习的东西,“墙”的名字或许被叫做“学习园地”或者被叫做“百花园”、“芳草地”之类的名称。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集体奖,让每个班级都趋之若鹜。
我记得那时候我刚上五年级,是班上的班长,老师名副其实的帮手。后面的“学习园地”一般都是由我来打点。在那一次做“学习园地”的时候,班主任留给了我一片区域,并告诉我是用来贴毛笔字的——我被派去向一个老书法家讨要张贴的书法作品,因为那老爷爷就住在我家的对面。
我现在想起来,只记得那个下午是昏沉沉的,而我也是昏沉沉的,一回到家里就直接在门口等着那位老人的归来,生怕错过了他,耽误了“正事”。幸好,我没有错过,也成功地说服他没有署名。——但他告诉我,下次要自己学着去写。
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以至于成为我小学期间的一大污点。
我至今不记得,那中年班主任给书法作品预留的位置是横着贴还是竖着贴的。所以,直到下午班主任把那写着字的纸披头盖面地在全班人面前扔给我时,我只能不知所措地颤抖着。一股深切地耻辱感从我的心头涌了出来。我的耳边只有周围男生低声的讨论声,有一些还笑出了声。
我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更加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位置应该是横的还是竖的。事实上,我那一个学期都没有敢正视那一面墙,甚至无数次想着,第二天就刮一场大风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吹走吧。可最后还是没能如我所愿。
错了就是错了。我不敢为自己狡辩。
时至今日,我想起当初的那份恐惧感时,还是会觉得有些复杂。或许,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待这件事,一般都会把关注点投驻在那位责骂我的班主任身上——她过于苛刻,也没有把握好场合。事实上,我也常常会想,如果我是班主任,我会怎样对那个孩子。
所幸,在我心里,那位老师的印象至今很好。因为在想起她对我恼怒的一面的同时,我也能想起,她在第二天早上给我道歉的真诚笑容。
“错了就是错了,及早发现就能及时更改”这应该是那时候大多数人的信条。但到了今天,更多的人是想着怎样去包容犯错的人,或者是自己怎样去为自己的错误而解脱。
我也曾经想为自己的错误辩解,甚至想把这个污点从我的小学生涯里面抹去。我无数次想着我如果有穿越回到过去的能力,那我一定不会犯下那些错误。但我不能。错误就像一道伤疤,让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疼痛无比,于是人们总想着怎样减轻这份被谴责的煎熬——或是说谎,或是更恼怒地对待;但随着时间的移动,疼痛感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纪念的疤痕。
于是,人们又开始想着,怎么样去去除自己的疤痕。
书法事件给我带来的是小学最后两个学期的耻辱感。班上的人都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看着我,活像一群宫斗剧里那些冷宫里的嫔妃看着我一步步失宠的描绘。但是他们是不屑于争取班主任的宠幸的,毕竟当一个好学生真的太累了。
这点,我到高中之后才深有体会。现在想想,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的年纪会有这么深切的耻辱感,或许是当时家家户户都在攀比自家孩子且小学里面灌输的荣誉意识相关吧。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你不能再做错事了,你已经有了一个污点,再多一个你就要走向毁灭的边缘。例如说,被老师告到家里,然后再也没有书读。这是我在那时候想到的最残忍的处罚。但也是这些残忍的想法,警告这我,不能再做错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