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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号,农历腊月初三,毫无征兆地便接到了姥爷去世的噩耗。妈妈讲话竟也不拖泥带水了:“琪琪,你得回家一趟,你姥爷去世了。先不要告诉你表姐。”
于是立马去查最早可以回家的票,机票、高铁票、火车票都可以。刚买好票就接到了表姐的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是了,表姐那么聪明,又时刻记挂着姥爷,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以,本着最快到家的想法,我们竟赶在同一班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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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读到一篇文章讲为什么人会对于亲人的去世那么的愧疚,特别是在见不到这最后一面的时候。当时虽然读的明白,也曾表示自己不会这样。
但真正在经历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自责:为什么没有见到姥爷最后一面?为什么之前没有在姥爷生病的时候回家探望?为什么没有珍惜和姥爷在一起的时光?
而我有的这些想法,我相信表姐都会有。在火车上见到她的时候,她很憔悴,没有化妆,眼下青痕明显,她和我讲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无从安慰她,却又暗自担心:要是到了老家,姐姐哭的一塌糊涂,我却没有眼泪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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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夜火车,又打车回家,跌跌撞撞差不多用了24个小时在路上。
而到了家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下了车远远就听到了不绝的哀乐,整个街道都冷冷清清的,邻里的表情是凝重的。
姐姐走得很慢很慢很慢,好像希望永远都走不到家门口一样。等看到姥姥家的小院的时候,像是确定了什么,突然号啕大哭。我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所有被压抑的悲痛,伤心,委屈,眷恋一下子都随着眼泪涌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记不清当时的场景,我只记得自己使劲拽着表姐,嘴里不停地说:“姐姐,你往前走,你往前走......”进了门便看见姥爷的灵棚还有笑着的遗像。姐姐便再也走不动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我甚至看到了因她重重地跪下而溅起的尘土。眼泪完全把视线模糊掉,我看见很多人走过来拉我和姐姐,哭声,各种哭声,拖拽,推搡,磕头,祭拜。
直到姐姐晕过去,世界才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声的啜泣。
表姐嘴里那句反复的:“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回来过年吗?”我想,这成为了她的心病。
疼爱她的爷爷,前不久还说要等她回来过年的爷爷,在她远赴哈尔滨游玩的时候,骤然离世。
我想这种愧疚和伤痛,很多经历过亲人逝世的人都懂。各种各样的自责像是冰冷的针一样刺向自己:我为什么没能在他生前多尽一些孝心?我明知他身体不好了,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考试,要在这个时候加班,要在这个时候出远门?
我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应该为亲人的逝世负责,但如果我们见到了亲人的最后一面,或是我们梦见了他。
我想,他一定会像遗像上那样,带着慈爱的笑容告诉你:他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幸福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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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出殡的时候,未出嫁的姑娘不能跟随,我便清楚地看到了所有人。
大概对于大多数来参加这场葬礼的人来说,这只是无关悲喜的别家事,走个过场就好了。
姥姥在屋子里踱步,她抓着表姐的手说:“我想再过去送送他。”表姐劝她:“您该尽心的地方都尽到了,去了也是伤心,就在家里吧。”姥姥也并不坚持。
我看着他们把姥爷的遗像搬出来,前面放着姥爷生前喜爱的烟杆子,还有他的碗筷。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认清了现实:那个和姥姥吵了架就不敢让姥姥刷碗,只会嘟囔“明明是她不讲理”的倔老头儿;那个因为饭桌上有牛羊肉就要自己端个碗坐到门口吃饭的倔老头儿;那个端着碗到处找喊“琪琪,回家吃饭啦”的倔老头儿。
我的姥爷,他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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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再送送他,却因为规矩不敢再前行一步。
只能抓着表姐的手,使劲地哭,使劲地哭。将所有的眷恋,所有的悲痛,所有的愧疚都哭出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希望那路上的尘土,路边的树木,空气里的冷风,都能够代替我,再送他一程。
我的姥爷,一路走好。
愿他所有的子女,情已全,愿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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