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雪非花
第二天,于夏起得较早,却在住处磨磨蹭蹭,迟迟没有出门,直到九点才出发赶去服装批发市场。
对于夏这样的安排,刘蔓和余威都表示不解。平时进货都是凌晨四点多岀发,赶早去才能拿到好卖的货,稍去晚些爆款都发完了,更何况是这样晚才去。
于夏却不以为然,说这个时候去,去市场里进货的人大多都赶回去开店了,不挤。
“不挤?”刘蔓疑惑道。
“对呀!不挤,我们才能认真逛逛。”于夏笑着答道。
余威开着买来的那辆二手面包车载着于夏和刘蔓赶到市场时,已经是十点多了。进到市场后,走在前面的于夏慢慢悠悠的四处溜达着,貌似真的就只是单纯的逛街而已。
跟在后面的刘蔓和余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于夏凡是经过店门口处理架上挂满服装的店铺,她都会上前扒拉着仔细看看,但她既不进店,也不询问,又径直往下一家走去。
“你要挑处理衣服穿?”刘蔓大跨几步走到于夏身边。
“你觉得那些处理架上的衣服怎么样?”于夏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蔓的问题,反而向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哦,都是今年发剩下的新款,但比较杂,颜色和号码都不齐全吧?”刘蔓以为于夏想让自己帮她挑选,“不过呢,仔细挑挑,兴许能买到合适的。”
于夏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去。
还愣在原地的刘蔓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要干嘛?不是买来穿?”刘蔓问着已经走到身边的余威。
余威摇了摇头,脸上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接下来的一路,于夏继续着刚才的举动,走走停停再看看,却没有买走一件衣服。
在市场转悠了五个多小时后,空手而归的三个人已然累趴,一进家门便瘫倒在沙发上,不想再动弹。
于夏三人租住的这个小区,建于九十年代初期,离原来上班的餐馆有二十多站路,虽说也还是比较老旧,但好在小区里卫生条件不错,绿化覆盖率也高,环境还算清幽。
小区共有十四幢七层高的楼房,一梯两户,三个人租住在小区六幢底楼2号。
这套房子只有六十来平,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户型比较方正,进门便是客厅,右手边是主卧、次卧和厕所,而且房东还在屋后自建了一个小花园。
初看这套房子时,刘蔓是不太愿意住在这里的。她觉得房子太小,又因为是底楼,采光不太好,即使在大白天,客厅里也需要开灯照明。
当时,余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听刘蔓和于夏的。
最后进屋的于夏,里里外外瞧了瞧后,以商量的口吻对刘蔓说,底楼虽采光不好,但搬货时能免于爬楼梯,最好的一点是这套房子还带个二十来平的小花园,这样的住房并不好找。
在于夏看来,这个小花园用处就比较大了。既可以养些花花草草,还可以将货物堆在这里。这样一来,屋内就能保持舒适整洁,不必为了堆放货物而显得杂乱无章了。
经过于夏这么一讲,刘蔓从进门开始便耷拉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意。
三个人从刘蔓和余威原来住的一室一厅搬到这里来后,为了节约资金,用的都是房东原有的简单家具。但经过于夏和刘蔓的精心打扫布置,倒也有了一些温馨小家的感觉。
客厅里那张灰色布艺长沙发前面是一张长方形的米色木质茶几,茶几上只有一个玻璃果盘和一组玻璃茶具。
正对沙发靠墙处放着个和茶几同色系的电视柜,上面除了一台二十五英寸的电视机,还有两盆绿萝,它们分别占据了电视机左右两侧的空余位置。
两间卧室和厕所都是米色木门,于夏住在次卧,主卧是余威和刘蔓住。
卧室里的摆设都差不多,各有一张1米5的原色木架床,一个同色系双门简易衣柜,再就是一个床头柜和一张灰色单人沙发。
和客厅一般大小的阳台,被房东改建成了厨房和饭厅,里面厨具一应齐全,灶台被擦拭得很干净,没有一丁点儿油污的痕迹。
平时三个人为了摆摊挣钱,都是早出晚归,很少待在家里。难得休息时,一日三餐都是余威在做,于夏和刘蔓便负责收拾打扫,分工合作的三个人一直相处得十分融洽。
今天本是个难得的休息日,两个人却稀里糊涂的跟着于夏逛了半天市场。余威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后,便起身进到厨房准备做饭。
片刻之后,他探出脑袋问道:“已经三点多了,都饿了吧?”接着,厨房里响起了他拧开水龙头接水的声音和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咱们煮面条吃吧⋯⋯比炒菜快⋯⋯就煮面条了哦!”
依然半躺在沙发上的刘蔓“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身来望着正在喝水的于夏,嘻笑着问道:“老实交代,今天拉着我们一起逛市场,是有什么想法吧?”
于夏放下水杯,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意,只说肯定是好事,让刘蔓别急,等吃了面条再详谈。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面条,刘蔓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一个劲儿地催促于夏别再卖关子了。
坐在沙发上的于夏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干了这么久没怎么挣到钱?”
余威点了点头,刘蔓干笑了两声,发了一通牢骚。
“那你们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于夏接着问道。
“唉,进价高,但我们又卖不上价!”刘蔓一本正经的答道,而后又迫不急待地追问于夏:“这个连余威都晓得,但跟今天逛市场有什么关系呢?快说嘛!真是吊胃口!急死我了。”
坐在刘蔓旁边的余威一脸宠溺的望着她,笑着让她改改这急性子,耐心听于夏讲。
于夏这才终于说出了今天逛市场的真正用意:“是的,因为我们一般都是进整单的新款,所以价格高,但其实这样的服装并不适合我们卖。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货才更加适合我们卖?今天去市场逛了一圈下来,我发现基本上每家商铺都有当季的杂款服装处理,虽然号码和颜色不齐全,但价格却比整单的便宜不少⋯⋯”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去接下那些杂款服装卖?!”刘蔓打断了于夏的话。
于夏“嗯”了一声,接着说道:“经过摆摊的这段时间下来,我总结了一下,顾客每天来咱们摊位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款式,即使号码和颜色再齐,久而久之也会产生审美疲劳,无法激起她们的购买欲望,生意自然也就不好了。你们发现了吗?我们租摊位的几个地方,消费水平都不高,而我们的服装成本高,为了能快速回笼资金上新款,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将服装低于市场价贱卖出去。所以我们才忙活了这么久却没有赚到钱。”
“嗯,还是你更细心,分析得透彻些。”刘蔓插了一句。
见刘蔓和余威听得十分认真,于夏顿了顿后,笃定道:“我们需要的正是价格低,款式多,样式新的服装。那些商家们处理的杂款服装叫尾货,不正是我们目前需要的货品吗!而对商家而言,将尾货一起处理给我们,又正好解决了他们的库存积压问题!这可是一笔对双方都有利的生意!”
听于夏讲完,刘蔓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满脸崇拜的盯着于夏瞧了半天:“我就说嘛,于夏,你真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我真是白长了你几岁!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而后,刘蔓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番,打趣道:“妈呀!我还以为我们快散伙了!没想到绝处逢生呀!于夏,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余威都听你的!”
刘蔓话音刚落,余威使劲儿点点头,附和答应着。
这天过后,三个人照着于夏的提议开始收购市场里的处理服装。
三个人将收购来的服装放在摊位试卖,因为那些服装款新价低,摊位生意逐渐火爆起来。经过两年的努力,三个人算是赚到了各自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然而,于夏并没有满足于现状,觉得服装尾货市场前景广阔,是个不错的商机。于是她又将眼光投向了服装尾货的批发上。经过商议,三个人准备成立一家专门从事服装尾货批发的公司。
比对了几个地方后,于夏将公司地址选在了二环以外的一座独门小院里。
听房东讲,这里原是别人租来用作堆放日化用品的库房,刚退租不久。
这座小院由一栋四百多平的两层小楼和一个两百多平的院坝组成。看样子,应该是从来没有被人认真打理过。正值五月,是草木茂盛的季节,院坝里四处都是杂草。
进到小楼里,地上脏乱一片,散落着许多空的纸箱。于夏猜想,那些纸箱大概是前一位租户搬走时遗留下来的。
“于夏,咱们租这里?”刘蔓将于夏拉至旁边,显然不太愿意租这么个偏僻的破地方当公司。
于夏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了看,这里交通挺方便的,不远就是物流市场,便于发货。虽然现在是乱了点儿,但简单装修一下肯定不错的。底楼可以用作展厅,二楼不仅可以堆货,还可以住人。院坝这么大,正好解决了顾客停车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资金少,这里房租相对市区便宜许多。我们将住房退掉搬到这里,这样就省掉了每天来回的时间和住房的租金。”
刘蔓贼笑了一下,朝着于夏竖起了大拇指:“行,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接下来,于夏又和房东商谈了一会儿,定在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二号交付订金。
而就在那天晚上,于夏接到了于妈打来的一通电话。这通电话也是母女俩在于夏离开小镇后的初次联系。
那天是她从记事起,第一次感觉到妈妈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心疼和牵挂。
就在接起电话的那么一瞬间,于夏好像突然明白了妈妈是爱自己的。虽然这种爱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从未被很明显和热烈的表现岀来过,但不可否认,它一直都是存在的。
二零零八年的五月十二号,在当时,谁也不会晓得那天会成为国人刻骨铭心的日子。
后来,于夏总是觉得自己是从那一天才开始真正长大的,而这种长大,有个人功不可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