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沈复,是在初中的课本上一篇名为《童趣》的选段当中,那时只顾着反复的读诵以及追究文章中铺天盖地而来的种种奇思妙想,并没有在太意作者的生平呀,经历呀什么的。仅仅知道他生于乾隆年间,字三白。盛世才子,应该活得很潇洒吧。直至真正看了《浮生六记》,才重新认知了作者沈复,知晓了那些快乐之下并随着的辛苦离愁。更认识了芸娘—三白的妻子。有人说沈复才不及张岱等人,而其书之所以能传颂于世,多亏芸娘为之增色。所谓芸娘因沈公子写书而流芳于世,沈公子也因芸娘而扬名万里。我对此是微微赞同的,因为芸娘真的是与众不同,加上才情足以称得上是奇女子。
一 相见之欢
芸娘,姓陈明芸,字淑珍(下文皆称芸娘),是沈复(下文皆称三白)舅舅家的长女。芸娘幼时父亲就去世了,与母亲弟弟一同生活,家里十分清苦。所幸的是芸娘善长女红,一家上下,衣用都十分整洁,更做些刺绣来补贴家用。不仅如此,芸娘自幼聪慧,偶然得诗《琵琶行》,无师自通,逐句颂之。更有句“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我想,三白未见芸娘之时,就已闻芸娘之德。可能是偶然间听母亲提起过,那就像是隔壁家姐姐,总是优秀而美丽。对于三白来说当时只有一见或许才能知道佳人是否果如其言。
当他们相见时,没有像宝玉见黛玉一样,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之类的话,而是如书中所言,两小无猜。所谓日久生情,更符合当时的场景。三白对芸娘早已生有情愫,便直接的告诉母亲,非她不娶。幸而母亲素爱芸娘,当即订婚。芸娘自此开始待三白有所不同。三白生有水痘之时,芸娘心急如焚,佛前情愿,愿君安康,自愿吃斋数载。三白深夜腹中饥索,芸娘待之私藏小菜。芸娘对三白是真心疼爱的,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一个有趣有才华的公子,他还有一个稳定的家,这都是她所喜欢的,所羡慕的,所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常常会想,嫁给一个可爱的人,做一个贤惠的儿媳,琴棋书画诗酒茶,人生若如此,真好。
二 久处不厌
新婚之期,最快乐的莫过于三白了。芸娘十分清楚,她不仅仅是三白的妻子,同时也是沈家的媳妇,新婚伊始,每每天刚微微亮,芸娘便披衣起床,偶有人在外呼叫时,则更是紧张。三白笑她,说已不是当初备粥之时,不必躲躲藏藏。芸娘浅笑,她自然明白三白之意,但她懂得夫妻本是一体,她要做一个好妻子,才能让三白在家中不受非议。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用一切方法来支持他,让他快乐。在沈家这个大家里,芸娘凡事让三分,始终表现的大方得体,处处也是和善待人。
但只有和三白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最安心的,最快乐的。他们一起吃三白曾厌弃的臭豆腐,也曾讨论文人骚客诗词歌赋,更有女扮男装关偷偷出去游玩。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三白芸娘觉得自己已然成为最幸福的夫妻,他们可以谈天说史,品诗作画;也可以烹香茗饮清酒,游沧浪。每一个星光袅袅的夜晚,执子之手,并坐水窗。就这样一直一直坐着,遥看着银河,彼此就算什么都不说,只要手紧紧牵着,也是赛过神仙,最幸福的人。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岁月总是让人不能静享美好。
三 陋室怡情
纵然是小心谨慎,却总避免不了纰漏。芸娘因暗助公公纳小妾之事惹恼了婆婆,又因拒绝了代笔家书失信于公公,更加之为人作保出现纰漏,一系列的事彻底惹怒了沈老先生。沈老先生一怒之下,哪管什么真相原委,当即三白,芸娘赶出家门。芸娘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罪大恶极的,幸而还有三白在,她还不能放弃,给三白一个温暖的家,她还要继续为此努力。
离家的三白夫妇,幸而得朋友相助,借给他们萧爽楼暂住。固然简陋,为芸娘德馨。芸娘精心的装扮了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家,重新贴了白纸在墙上,使得居室明亮;用废竹子做了栏杆,使得窗台更加漂亮。三白的朋友们出去游玩,无奈旅途干燥乏味。芸娘灵机一动,雇了馄饨摊子,加上小心意,不仅让大家喝到热茶,还吃到点心。芸娘,她理解三白,照顾三白,极尽了一个才女的聪慧。陪他苦守着清寒她也是快乐的,三白外出,她静静的手在家里,照顾好他的兰,做一些刺绣换钱,不让他担心自己,让他安心。萧爽居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或许是芸娘最开心的日子了 。没有长辈的虎视眈眈,只有三白和她,看他种兰花,弄插花,帮他出主意,给他做帮手。他们郊游,郊游,制茶,赏花,此情此景,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那这里的背景音一定是忙碌而欢乐的。
四 离途悲歌
芸娘初见憨园,就在心底里喜欢了。她觉得如果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能代替她陪伴三白的就是她。她当然介意自己的爱人取妾,但是她更在乎的是所爱的人的幸福。几次劳心费神,邀约结拜,憨园接受了翡翠钏,事情似乎终有所成。然而世事难料,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是芸娘,忠贞果敢。憨园他嫁,芸娘深受打击。加之芸娘弟弟离家出走,渺无音信,母亲病危。一系列的坏消息使得芸娘一病不起。屋漏偏逢连夜雨,三白为人作保借钱,债主拖债逃跑,西人上沈家府上来闹,索要欠债。沈老爷子本就对他们心有偏见,又见此情景,更加生气。让他们三日之后,搬出沈宅。
芸娘心碎成灰矣。幸而得幼时结拜姐妹接济,几日之后的凌晨,匆匆乘舟离去。身心憔悴,步不能久行,一切都是糟糕的,更让芸娘心碎的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的孩子们。舟车劳顿,终于到了锡山,一段时间的静养。似有命运之主眷顾,芸娘似乎好了很多,可以下床活动了。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毕竟非亲非故,如此寄居不是长久之计。离别时,华夫人送她们一个小丫头,名唤阿奴。几经辗转,最终来到了来到了靖江,谁也未曾想到这里也是芸娘最后停留的地方。
五 离歌起
命运之神似乎不再眷顾芸娘了,三白出去借钱,终于赶回家时,芸娘早已病入膏肓。阿双偷了家里仅剩的一些财务,偷偷的跑了,这成了让芸娘崩溃的最后一击。梦中仍不能释怀,常常呓语“阿奴逃矣”或者“憨何负我”。凄凉憔悴之景,莫不使人垂泪。芸娘自知病入膏肓,阻止了三白再请医生,劝慰三白,望君日后能照顾好自己,回家致歉父母,遇到一个德才兼备者,便娶她来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也能安心。当刚提及“来世”二字时,已不能言语,泪流不止,愕然离世。直至最后一刻,她还念着他,她还想着他,她舍不得离开他,她放心不下他。她愿意把他交给别人,但更想她亲自照顾她。今生已尽,如有来世,说好的,你为女子,我为男子,我们还在一起。
“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想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
“此何难,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
“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
“今世不能,期以来世。”
“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用情至深,伤之最切。芸娘用其一生的情怀与心血去爱,所幸的是三白不算辜负她,但终究觉得三白对芸娘用情终究太浅,如若真爱,怎忍的芸娘事事操劳,心病亦重,医药断更。不过这些对于芸娘来说都不重要,终究我是世俗的,对她而言,得一知己,愿守护他一生,如有来世,既是不能给你富贵荣华,也愿常伴身侧。
无锡的天气近来好的不得了,月牙弯弯,像一个笑开着的嘴,清风吹起,又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