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女人回:没有和喜欢的人上床。
人们骂:不知廉耻!
“嗯!”男人趴在了她的身上,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轻轻地啃咬。女人修长的手指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延着肌肉的线条划走。
男人起身,女人半撑起头,露出半肩,看着男人一丝不苟地穿好衣衫。男人回过头,向床榻走来,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女人的乳房,女人吃痛,咬住嘴唇哼了一声。男人低声向她说到“我还会再来的!”
女人推了一把男人的肩膀,嗔道“快滚!”
男人走出妓院,左右张望了一下,伸出手抹了抹脸,便转身往左边的小道走去。
正暗自回想着女人的滋味,突然一群人冲出来,不由分说,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事末,男人捂住肚子,痛苦地嚎叫。为首的一人朝他吐了口唾沫“以后再敢来这里,我叫你丢了你的命根子!”
“我不是说不准你以后再接人了吗?”穿军装的男人手按在桌上,看着对面的女人。
“张司令,这是我活命的法子,别人要,我一个风尘女子怎么敢说不呢?况且——”女人伸出秀手,摩挲男人手上凸起的血管“人家成日见不到你,女人啊,是会寂寞的。”
张作雲收起手,站起身来“我会替你赎身。你只需要明白那些男人碰不得你!”
女人勾着唇笑着“瞧瞧,你这不是又要走了?”
张作雲有些动怒,握住女人的手腕“好好洗洗你这身子!”张作雲甩开她的手。
“我这身子干净得很,洗什么?”女人仍旧闪着扇。
“顾曼舒!”张作雲咬牙狠狠盯着她,最后甩手而去。
“顾姐姐,你又惹司令生气了。”
“司令刚刚说要替你赎身?”
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可是司令是大军阀,外面的人都说要打倒坏军阀。”
“那又怎么样,大军阀有钱。有了钱之后,想干什么都可以了!”
“行了。”顾曼舒在两人的头上各轻拍了一下,
“两个小鬼!”
“那李郎本是个贪财客,
辜负佳人一片好心肠,
说什么让度他人也不妨,
那杜十娘她恨满腔,
可恨终身误托薄情郎,
说郎君啊,
我只恨当初无主见,原来你是假心肠一片待红妆,
可知妾身亦有金银宝,百宝原来有百宝箱,
我今朝当了你郎君的面,
把一件件一桩桩,都是价值连城异寻常,何妨一起付汪洋,
青楼女子遭欺辱,
她一片浪花入渺茫,悔煞李生薄情郎。 ”
曼舒坐在楼阁上,看戏。
“顾小姐”
曼舒忽听得有人叫她,正欲回头。
“别动!”男人低声制止了她。
曼舒没有动,看到了旁边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离她很近,他微微侧着身子“小生姓何,有要事想找顾小姐帮忙。”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曼舒感到奇怪。
“在下绝无恶意,只是想请顾小姐帮一个忙。”
“什么?”
“这件事现在不好说,还请顾小姐先把你身边的喽啰清理干净。”
“你是说有人跟踪我?”
“你自然明白的。等到那时我自会有办法联络你。”
“你到底是谁,我凭什么帮你!”
男人呡嘴笑了一下,拿起大衣,“有劳顾小姐了”说完便起身离去。
曼舒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冒了上来。她四下望了望,看着流动的身影。是么,有人跟踪我,我倒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过活!
“司令,顾小姐找。”
张作雲抬起头来,收好了桌上的文件。“进!”
一开门,便见曼舒气冲冲地走进来,张作雲起身,走到桌前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状!”
“告什么状?”
“你的人太笨,惹恼了我!”
“你怎么知……那你想怎么样?”
“你要跟,那你就每天亲自来跟着我啊!”曼舒挑着眉看着他。
张作雲一把把她拉倒跟前,双手把住她的腰,头靠在她的头上。门外不断有人走过,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大胆!”
…………
张作雲靠在窗前,看着汽车驶出门外。旁边站着一个人,问“司令,还需要派人跟着吗?”
“暂时不需要了。”张作雲关上窗。
顾曼舒招了一辆人力车,刚坐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车夫喊到“南陵路26号,好嘞!”
“你!”
“小姐坐好了!”
顾曼舒转念一想,抓紧把手,没有说话了。
车停到一幢灰白色的小楼房前,顾曼舒下了车。车夫对她说“小姐,您要找的人就在上面,十号房间。”
车夫收了钱,拉着车跑开。
顾曼舒仰头看了看,提步走进楼道。10号房间的门打开,是男人预料一切的笑脸“恭候多时,顾小姐。”
两人相对着一张桌子坐下。
“喝茶?”男人推过来一盏茶杯。
顾曼舒突然感到有一种趣味“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何知霖”
“哦~”顾曼舒拉长了声音。
“那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何知霖突然正经起来。
“说来听听。”
“事情其实很简单,现在我们有一份文件很快就会送到张作雲的手上,我们只需要你的帮助,在他打开之前换掉那份文件。”
“你们是谁?另一派军阀?革命党?”顾曼舒问。
何知霖微笑“还恕无可奉告。”
“我凭什么帮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何知霖揉了揉头,假装皱了皱眉“这正是让我头疼的地方。”
“那你想到办法了么?除了什么民族大义的屁话。”曼舒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没有。”何知霖坦然回答。
“你就不怕我揭发你?”
“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闭嘴。”何知霖直视着她,毫不避讳。
“无赖!流氓!”曼舒骂到。
“正是在下。”何知霖微点了头。
“那我是非做不可了?”
“理论上你可以拒绝——如果你能承诺保密的话。”
“谁会信一个妓女的承诺。”
何知霖望着曼舒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些什么。曼舒也毫不怯弱,直直看回去。
“我会。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做担保。这件事本不应该落到你的肩上。”
“嗬,看来你还是个大官!”
“不敢不敢,小小虚职而已。”他喝了一口茶。
沉默了许久,何知霖听到面前的女人说了话“好啊。我帮你!”他感到有一丝惊喜,抬起眼看着那个靠在椅背上,一脸傲气的女人。很久以后,他仍记得她那个样子。
“首先,你得让张作雲帮你赎身。”
众人正想得如何开口,南方的战争打了起来。
“南方的战争开始了。他应该会北上或西退。他如果要走的话,就在这几日他应该会向你提起。”何知霖对她说。
曼舒正暗自想着。
“又在发什么神?”张作雲一边走进来,一边脱掉大衣。
曼舒被吓了一跳“你来了怎么没人通报一声。”
“我吩咐的。”张作雲在她面前坐下。
“哦。”她开始把玩着桌上的橘子。
“听着,”张作雲拿过她手里的橘子,放在一边,“南方的战争打响了。我不久就要走了。”
“哦。”她随意地回了一句。
“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嗯。”她漫不经心。
“那你呢?”张作雲按住她的手,对她的态度有些生气。
“我?我能怎么办?不过是另一些人罢了。”
“我对你说的,我替你赎身,你跟我走。”
两人对视着。
“你可愿意?”
张作雲在等她的回答。
“好啊,我跟你走。”顾曼舒扬起嘴角,笑着。
夜晚,在街巷深处的一幢民居里。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事件既然这样,那好办多了。我们会一路跟着你。等你给我们消息,就动手。”
“哦。”顾曼舒玩着手帕。
“到是你”
“我怎么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退出的机会。”
曼舒抬起眼眸,看着何知霖。
“他对你很好。”何知霖轻声说。
曼舒没有回答。
“我说过我会帮你。”
何知霖点点头,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晚间起了风,形形色色的人走在这花红柳巷。一男一女并排走着,不断有人在往他们瞄。曼舒隐隐皱起了眉。何知霖拖下大衣套在曼舒身上,他走到外侧让曼舒走到里侧,然后伸出右手揽住曼舒的肩膀,护着她走。
走了一阵,曼舒突然问“你说你算是个知识分子吗?”
“知识分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称呼。知识分子的断论最容易蛊惑人心。”
“贫苦的是知识分子,富贵的也是知识分子。”曼舒接着说。
“死去的是知识分子,活下的也是知识分子。”何知霖加了一句。
“那你是哪一种知识分子?”
“你觉得呢?”何知霖反问道。
“反正不是贫穷的知识分子。”曼舒瞪了他一眼。
……
“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对吗?”又隔了一会,曼舒问到。
还没等何知霖回答,曼舒接着说“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一切是对的,对吗?”曼舒侧过头,仰着脸问他。
何知霖低下头看着她,“这个问题只得你自己回答。”
曼舒看到了何知霖眼睛,像是一潭深蓝色的湖水反射着阳光,在那里盛满了真诚。
曼舒不再说话,看着眼前空旷的街道,偶有路人从他们旁边经过。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在说着明天的生活。
张作雲选择向西走,他们连着行了几天,终于在一座小城里落了脚。曼舒有些受凉,偶尔咳嗽。
早晨,曼舒有些恍惚,比平常起得晚些。她披着外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透气。
一个士兵从大门走进来,仰头见着她,问“顾小姐,请问司令在吗?”
“他出去了。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曼舒看到了那份黄牛皮文件袋。
“哦,没什么。只是一些文件需要司令过目。打扰了。”
“不碍事。”
士兵向她点点头,走了出去。
…………
“顾小姐可是要出去?”
“许多日子待在屋里,想出去走走。”
“可需要派人送您?”
曼舒带着笑意看向士兵,顿了一下“好啊!麻烦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份文件还是到了他的手里——一份清剿名单。按照上面的命令,这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打开它么?
张作雲抽着烟,看着桌上的文件,一动不动。烟快要燃尽,烫到了食指,他才清醒过来。
张作雲灭掉烟,拿起文件夹,开始把一圈一圈的套绳解开。
“噔噔。”有人敲门。
“什么事?”张作雲停止了动作。
“司令,顾小姐病了,病得厉害。”门外的人回答。
张作雲皱起了眉,又把文件缠好。“你等一会儿。”张作雲把文件收好,锁进柜子里。
“怎么回事?”张作雲向来的人问到。
“是伤寒。只是顾小姐迷迷糊糊地不肯睡觉。”
“是我疏忽她了。”张作雲自言自语地说着,便转身加快脚步离去。
房内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张作雲推门而入。
曼舒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吃药了吗?”张作雲在床前坐下。
“不吃药,难道还等你这个大忙人来督促我。”曼舒带着抱怨的语气。
“我守着你,你快些睡觉。”
“我是小孩子吗?睡觉还需要人守着,你自己去做你自己的事。”曼舒觉得有些好笑。
张作霖没有理她,倒还真做在这儿不走了。曼舒干脆转过身去,不看他。
过了一阵,身后的人没有动静,曼舒转过身想叫他自己去休息,起来一看,张作霖趴在床沿边睡着了。曼舒沉默地看了他一阵,感到心中一酸。
她轻悄悄地下了床,拿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便走出去了。
“是它么?”角落里站了两个人。
“嗯。”男人回答了一声。
女人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外面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一阵一阵不知从哪边回荡过来。说来奇怪,外面闹翻天的世界,在此刻却如此安静。
“那么你要走了,对吧?”曼舒问到。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曼舒想到。他们之间本没有联系,也本就要分离。萍水相逢,让离别的伤感都成了没理由的事。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变成会不舍得的人。
何知霖点了点头。
“你会参加战争吗?”曼舒问。
“这是无法避免的。”何知霖凝视着她。
“我不想……我不想你,和他死。”
“我知道。”何知霖看着她,温柔地扬起笑容。
“回吧,起风了。”
战争打过来了,炮火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一时间,四下皆散。
“顾小姐,请跟我走!”小士兵冲进门来,准备带她走“司令派我来保护您的!”
“司令呢?”曼舒感到心慌。
“司令在前线。哎呀,别说这么多,等我把您带出去,您自会见到司令的。”
曼舒点点头,迷迷糊糊地跟他一起走。
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人们穿过十字街口逃散,像洪流,在溃败。东边的楼房燃起了一片大火,大火裹挟着热浪与天朝这边涌来。是愤怒,是悲怆,是歇斯底里地咆哮!
“顾小姐!”
曼舒和士兵被冲散了。她突然失去了方向,停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人群的声音,炮火的声音,在她的脑里爆炸,耳边全是轰鸣,曼舒陷入迷茫。
直到一个人抓住她的手,对她说“跟我走!”
“你怎么会来!”曼舒不可置信地望着何知霖。
“不放心你!”何知霖短短回了她一句,拉住她开始逃亡“我需要和我的部队会合。”
他们逃出城里,向乡间逃跑。
“啊!”四下一片惨叫。枪弹声开始在这里交集。
“该死!”何知霖低声骂了一句,便拉着她往两边的草丛里躲避。
背后的子弹声越来越密集。
何知霖转过身去,举起枪瞄准,他看到那边一角的军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砰!”
“快走!”何知霖拉着曼舒一个劲地跑。
曼舒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只任着何知霖拉着她逃跑。她好像没了知觉,只剩下双腿还在跑动。他们穿过芦苇丛,淌过水沟。
人在往前跑,回忆却不断往后涌。曼舒哭了……
“何知霖!”曼舒惊叫到。
何知霖一个踉跄,身体向后倒去。曼舒抱住他,两人跪倒在地。
曼舒想要抓住他,让他振作起来。可是她抓不住,何知霖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
“不!”曼舒痛苦地咆哮,又带着卑微的恳求。
何知霖栽倒在地。
“我求你……”
“你会,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吧?”
这是何知霖的最后一句话。
“不会,才不会!你看看这世界,你死也别想安心了!”
对呀,我怎么安心得下。
是谁闭上了眼睛?
“顾小姐,这是组织上给你的补偿。根据何知霖先生的建议,我们可以相信你的承诺。希望你从此忘了这件事,开始另一种生活。”
曼舒看了看桌上的信封,冷笑了一声。
“先生,我卖身不卖命。”
男人看着女人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人群从她两边经过,掩不住女人的身姿。
最后:强行安利一波——Anita 梅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