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译文
有人问:“朱子说:‘人之所以要学习,不过是学习心和天理罢了。’这句话对吗?”
先生说:“心就是性,性就是天理。将‘与’字放在‘心’与‘理’之间,难免是将心和理分作两边了。这一点是为学之人需要善加观察体会的。”
注
【晦庵】,朱熹(1130.9.15—1200.4.23),字元晦,又字仲晦,号晦庵,晚称晦翁,谥文,世称朱文公。
【性即理】,陈荣捷注,程伊川云:“性即理也”(《二程遗书》卷二十二上,页十一上)
【心与理】,参陈荣捷注,语见朱子《大学或问》(页六十上下),论第五《格物章》“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然或不知此心之灵而无以存之,则昏昧杂扰而无以穷众理之妙;不知众理之妙而无以穷之,则偏狭固滞而无以尽此心之全,此其理势之相须。盖亦有必然者,是以圣人设教,使人默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以为穷理之本;使人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致尽心之功。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初未尝有内外精粗之择,及其真积力久而豁然贯通焉,则亦有以知其浑然一致,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为浅近支离,而欲藏形匿影,别为一种幽深恍惚艰难阻絶之论,务使学者莽然措其心于文字言语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后可以得之,则是近世佛学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乱古人明德新民之实学其亦误矣。”
【心即性,性即理】,参见《书诸阳卷》“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天下宁有心外之性?宁有性外之理乎?宁有理外之心乎?外心以求理,此告子义外之说也。理也者,心之条理也。是理也,发之于亲则为孝,发之于君则为忠,发之于朋友则为信。千变万化,至不可穷竭,而莫非发于吾之一心。故谓端庄静一为养心,而以而以学问思辨为穷理者,析心与理而为二矣。若吾之说,则端庄静一亦所以穷理,而学问思辩亦所以养心,非谓养心之时无有所谓理,而穷理之时无有所谓心也。此古人之学所以知行并进而收合一之功,后世之学所以分知行为先后,而不免于支离之病者也。”(《王阳明全集》卷八)
笔记
在本体论上,心、性、理是一体的几个层面。
《中庸》讲“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孟子》讲“尽心知性则知天。”
王阳明所讲之理核心是人伦,如事亲,事君,交友等,再放大一点外延是做事。
心为人之主宰,人伦自然不能脱离心来讲,所以说,没有心外之理。
做事之理,如果脱离心,也就没有什么理了。我们常常说的不用心,其实就是说做事的时候,没有诚意在那个事上。读书的时候心不在读书上,吃饭的时候心不在吃饭上,走路的时候心不在走路上。
如果说按照心和理分开用功,就会出现养心的时候只顾养心,穷理的时候只顾穷理,做事的时候茫然。
其实朱熹立论心与理,也是要补偏救弊,以防止学人莽然在心上求,而学成苦禅。但是朱熹的学问流传日久,就产生了新的弊端,人们陷入在朱熹的心、理二分的文字分析中,而在心和理上分开用功。
为了纠正这个弊端,王阳明倡导心理一体。
就理性分析上来说,朱熹没有错,就体认用功上来说,王阳明的方法更实际,更直接。
我们今天做事也是一样,理论研究可以条分缕析,但是做事用功不可以支离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