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老爸动椎管内肿瘤的手术,医生预计6小时左右,也就是上午十点至下午4点样子。
前一天,医生让我们七点准备,于是,六点二十左右至医院,中间因一些安排有变,等了3小时后进入手术室。
10:00 am
眼前是封闭的手术门,后方是噪杂的家属等候区。
望遍等候区,我发现还有一张塌了半边的座位。座位有了,我也学着其他家属把手术准备的盆、毛巾等日常用品放在了另一头的通道,只有那里还有余地,谁在意这些呢?
进去大约两小时,有关心的病友问爸爸手术进行的情况,并安慰宽心等待,说手术中途没有喊家属是好情况,说明手术顺利。
没过久,手术室喊道,白溪的家属在吗?(广播可能叫的是白xing)
我心一紧,立马站起,
凝住神,像是等待一次宣判。
声音穿过嘈杂再次传来:脊柱科一病区白xing----的家属在吗?
白xing?脊柱科?不是我!对呀,不是我!我们已经从脊柱科转至神经科了。
久久地,一个声音依旧在脑中环绕:
对呀,不是我,对呀,不是我……
3:00 pm
神经科白溪的家属在吗?手术室传来广播,白溪的手术做完了,10分钟后出来。
我刚要冲到手术室门口,就看见医生半举起手术切除的瘤子给我看:半个手掌大的水袋里,零星的浮着一些粉色的颗粒,似乎软绵绵地泡开了,比花生米小。我不觉得恐慌,只觉得熟悉。现在才想起,5年前,妈妈的手术,也是暑假我陪着做的。
手术提前1小时,说明手术顺利咯!
手术门开了,15分钟后,我竟一眼看到了主治医生,他侧过来,看见我,并朝我点点头。
手术顺利!非常成功!转头,我赶紧告诉了身后的妈妈。
通体的绿色服装,脸上溢出的闪烁的光,看到主治医生的那一幕定格在我脑海中,尤其清晰的是医生眼镜背后的那双眼,平静坚定,仿佛看到了海明威笔下那位与鲨鱼搏击的英雄,拼尽全力,不知成败,一种平静的汹涌隐隐朝我扑来。
爸爸送入重症室后,医生找我们谈话。
手术顺利,瘤子附近血管丰富,能切除的我们都已切除,现在把手术结果跟家属说明一下。医生拿出一张病危通知单,告诉我们术后医院的诊断结果。
我两手背后握住,打算仔仔细细听医生说。
同时,我仿佛又看到了医生手术门开那一刻的神情。瞬间,这种神情像黑洞一般吸走我的神思,不可控制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开始起伏,以至于医生说的诊断结果就在写病危通知单上,也是事后看才发现。
我们考虑这个瘤是神经元性肿瘤或者转移瘤?
转移瘤?请问转移瘤是什么意思?我突然被转移瘤3个字震醒,不知哪来的敏觉。
我们这次手术是椎管内的肿瘤,再下面些椎旁还有一个胸膜源性肿瘤,根据手术情况,有这个肿瘤从胸膜附近长到脊椎管内的可能,这就是转移瘤。
转移瘤是恶性的?
对。
大概那时候我己经觉得两个肿瘤不同位置,手术顺利切除,已是不错的结果。我从没想过围着医院月余,会有恶性的可能。
可能未发生的恐惧比已经发生更让人无力。听到的整个下午,我好像已经默认是不好的结果一般,甚至找医生问,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以怎么办。
打电话给姐姐,似乎也缓解不了我的焦急,脑子被这种情绪挤满,连透气也没一点余地。不过,经过这大半个月的适应,我知道最好的办法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没发生的少想。
此时,我看到妈妈已经红了眼眶,下眼帘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我懂妈妈的悲伤,但由我来说出那些无力的言语安慰,似乎更为残忍,我拿什么强制这种真实。
面对方能解决,守在重症室门口意义不大,于是,妈妈在楼下等候,我去病房拿东西。
回来,叔叔婶婶和两个哥哥正开导妈妈,看样子效果不错,妈妈虽红着眼,好歹露出了笑。
待会再晚可能堵车,舅舅在重症室里,不方便看,我们就先回去,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哥哥说。
现在交通方便,开车再慢2小时也过得来,有事我明天可以再过来,叔叔说。
是的,大嫂,你别担心,婶婶拉住了妈妈的手,要是需要放放心心喊大家,一家这么大的人,怕什么。
一旁的姐夫也不停地点头。
家人走远了,剩下背影,妈妈还在看着,我也注视着,泪水冲走了妈妈的慌乱,家人带走了妈妈的无助。
我们拿上东西也打算回姑姑家休息。
4:00pm
请问是白溪的家属吗?白溪的瞳孔放大,需要家属马上过来一趟。重症室打来电话。
我们马上到。
庆幸还没离开,冲到重症室却没见到爸爸,隔着玻璃,大约前方20米远处,有个类似护士站的坐台,但一个人也看不到,也看不清东西,眼前只有这条被两扇门隔着长道,那么醒目,那么沉默。
现在你爸爸的瞳孔有点变化,一般手术是不会有这个情况的,我们需要做ct检查。但手术检查有一定风险,先跟家属说明一下。医生出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纸笔。
嗯嗯,我们听你的。
刚动完手术,情况不稳定,我们现在去做检查可能出现呼吸衰竭……医生说了一些我一听到就觉得很危险的词汇。
一定要做吗?如果这样,我们可不可以先不做?
我们怀疑瞳孔变大有脑部受到影响的可能,因为---
神经是相连的,有相通的部分,术前您说过。
嗯嗯。
那就是说,比起这些风险,先检查脑部更为紧急?
对。
那一瞬,早就握在手里的笔,在家属签名空白处,不紧不慢地动起来,还能感受得到自己清晰的呼吸。
事实上,结果良好,脑部没受到影响,是我遇到了一位负责的好医生。
爸爸再次送进重症室,我从重症室出来,对面有一把椅子,正好坐下。检查路上,病床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和突然掉到水泥坑的“论嗵”声,再次跳动。
医生出来,我正一巴掌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
你怎么还不走,不用守,回去吧。
嗯嗯,好。
那晚,我和妈妈没回离医院20分钟远的姑姑家,也确确实实在重症室门口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住在附近一家宾馆。
那个下午,我吃了两个鸡腿,还想好好睡一觉。
写了开头,本来觉着没必要再具体记录一翻,怕自己忘记那些瞬间带来的推感,暗自下过的决心,还是不舍那些情绪。
两次地铁坐过站,断断续续5天,我这只蜗牛算是又爬完一程啦。。。
今天是术后第6天,心情非常平静,爸爸尝试坐起来2次。
感恩家人,感恩医生,感谢自己!
一步一步,愿你永远有吃鸡腿,做美梦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