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走进这片废墟里,这儿曾经是我小时候的院子,黄昏的余晖洒在断壁残垣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恍惚中看到了一只猫儿蹲在那里,老虎色一样的皮毛,瘦长的身体,耳朵上还豁了一块,浅褐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飞快的在我视线中消失了。那一刻我有点怔住了,曾经魂牵梦绕的猫儿回来了吗?
记得小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是孤单,就是人再多的时候也走不进心里去,总是茫然,但我的印象里对家里养过三年的“咪咪”却总是念念不忘。那时在兵团的日子父母总是忙碌,能陪我玩的好像只有猫儿。一到晚上,一道黑影总会钻进我的被窝里,我靠着热热的软绵绵的毛皮,听着它呼噜呼噜的声音,总觉得温暖极了。我很喜欢它,也最爱整她,总是拉着它和我一起跳舞,那时灵巧的猫儿会变成一个笨拙的不听指挥的小丑,不情愿的随着我的手被动的移动脚步。我还会用手绢卷成老鼠用绳子绑了,拉着老鼠满跑,它就会动作敏捷的满院子的追,不知道它敏捷的捕鼠身手是不是我这样训练出来的。最神奇的一次,不知怎的窜上了表面光滑很高的大立柜上,于是妈妈最心爱的让别人从上海带回来的蓝色的花瓶应声成了碎片。知道犯错了的它赶快逃窜,但还是没有逃出妈妈的魔抓,一个飞腿,猫儿像足球一样弹射出去,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还好好像还没有踢出什么毛病,从此以后,猫儿只要听得到妈妈的脚步声,就像老鼠见到猫,飞也似逃窜。还记得那个早上醒来觉得脚下面重重的,看到猫儿在我的被子上面下了一窝小猫崽,还是一个个粉色的小肉球,猫儿就舔呀舔呀露出了毛皮,小猫儿闭着眼睛身体挣扎着照着妈妈的奶头。这会妈妈来了,你可以想象她的脸色有多难看,愤愤的说了几句,无奈的把一窝猫儿挪回了她的窝里,然后开始赶紧拆洗被子。我和姐姐迫不及待的摸着可爱的小猫们,心里稀罕极了,但是过了没多久,我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猫儿像吃老鼠一样在吃我们刚才摸过的小猫,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滋味,很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后来才知道刚生下来的小猫要是有了生人的味道,猫妈妈会吃掉它。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我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一个猫妈妈吃掉孩子的感受总在我生命里酸酸的。
那时候我们家从兵团搬到了电厂,当医生的妈妈对这只总弄脏家里的猫儿早想处理掉,刚好乘着这次搬新家不方便,就把猫儿送到了离我家只有几排房子的姥爷家。人们老说猫是奸臣,猫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和你亲的呀,怎么粘都不为过,但是出了门就成了“六亲不认”,在送猫的那个路上,我不舍的紧紧的抱着在我怀里使劲挣扎的猫儿,它还在我手上挖出了几道红色的抓印子,我还是丢下了它。当我还沉浸在新家的新鲜中,偶尔也会想起我的猫儿,老是闹着父母回去把猫带回来。那时候交通也不方便,从电厂回一次兵团很不方便。大概过了一两周,我们回去,我飞也似的跑向姥爷家,找我的猫儿,但没有见到它的踪影,我问姥姥。姥姥说我们搬走的第二天猫就跑的不见了,最后过了好几天还是在我家原来的院子里看到它,但是它见人就跑根本抓不住它。没有办法他们只好每天在院子里放些食物,但是他们在的时候猫从来不吃那些东西,但它一直待在那个院子里面。我听到这些冲出了家门朝着我家的院子奔去,开门的时候手抖的都快打不开锁。我呼喊着“咪咪”“咪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只是原本光滑的皮毛又脏又乱,整个身体都瘦的不成样了,我抱着它直哭,我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妈妈也动容了,说带回去吧。
只是带回去的一周里,那个很黑很黑的夜里,它像以前一样扒拉着窗纱,让我们给它开门。只是它不知道,在这里它扒的后窗刚好是在别人家的院子里,那晚扒拉声响了很久,我们没有一个人给它开门。第二天一大早我打开门张望着,没有见它的踪影,我在想调皮的它一会就回来了,就这样等呀等呀,终于没有等到它。我在家里又哭又闹,说爸妈为什么那天不给它开门,其实我心里也知道那样的夜里是不可能穿起衣服绕到别人家的院里抱回它的,于是从此它就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就是现在每每在小区的垃圾箱发现猫儿的时候,我总会“咪咪”“咪咪”的叫,猫儿们也总会驻足望向我,我于是还是下意识的寻找那只虎皮的颜色,每次总是差些。我哑然失笑了,那么多年了,就是一只再长寿的猫儿也早已不在了。有时候调皮儿子会在地上爬,学猫儿的叫声,我端详着他,在想是“咪咪”来陪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