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翻砚
第6章：换砚
李淑玲推门而入，院长夫人客气地把她让进屋，她顺势把红包塞到了院长夫人手里，院长夫人脸微微一红，来不及谦让，身子往后一侧，低声道：“林局长也在呢，正在书房欣赏你家宝贝呢？”
李淑玲摇曳着身姿，微笑着点头和林局长打过招呼。
肖院长看见李淑玲眉开眼笑，“小李啊，你这龙砚确实是个稀货，老爷子临走前赏了一番呢，货真价实，估价至少这些，肖局长把无名指一勾，放李淑玲眼前晃了两晃，嘴一撇，头一摇，可惜这几年行情有些下滑，这两年钱也实了，要是前几年得再添个零。”
“是不，林局长！”肖院长一脸媚态冲林局长问道。
林局长正拿着放大镜贴在龙砚上观察龙须呢，贪婪地目光溢出惊喜，随着放大镜上下翻飞。
肥腻的林局长，一张猥琐的脸上，眯缝着一双小眼，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是。”
“这是老周家祖传的，值不值钱和我没关系。”李叔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也是老周家的一分子啊，怎么能说和你无关呢？”肖院长不解地问。
“周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只传给长子孙，别人毛都没有。”李淑玲撇撇嘴答道。
“啥年月了，老周家还这么封建只传长子孙，儿孙都有继承权。”
李叔玲被肖院长这么一激，也觉得周老爷子做事太封建偏执了，凭啥只传长子孙，养老不是各家都有份吗，无奈势单力薄，别人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都没意见，凭她一人是改变不了现实的。
肖院长见李淑玲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与不满，知是火侯已到。
“小李啊，这次职称评定名额结果已出来了，各项材料证件一分分都是明的，咬的紧啊，你再等一年吧。”
“啥？再等一年！”
李淑玲听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刚进肖院长家时，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了，失望、沮丧一起向她袭来，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腿发软，觉得心口窝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那儿，让她窒息、憋闷，一股无名之火卡在喉咙里，灼烧着，让她说不出话来，一阵眩晕猛地袭来，差点将她击倒。
她赶紧用手扶住了桌子角，定了定神，撑住了即将瘫倒的身子……
她端起茶杯，紧紧地握在手里，试图让自己慌乱激动的心沉静下来。
“肖院长，我，我去年就已经够申报条件了，今年又被涮下来了，我……李淑玲语无伦次，激动地眼冒火星子。
“小李呀，对此结果我也深表遗憾，知道你挺敬业的，科室骨干，对年轻同事热心传授经验，无奈僧多粥少，多少人黑天白夜都瞪着眼珠子盯着这事呢，再说那两位同志也不比你差啊……”
肖院长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打着公正无私的官腔。
李淑玲听了气得牙根痒痒，她真想把水泼在肖院长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制订的打分规则，年年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不是他一手遥控操纵着指标给谁。她心里暗暗骂起周建平那个乌鸦嘴，一语中的。她想哀求肖院长给她一次机会，因为去年她当了陪跑者，争强好胜的她今年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再也经不起同事们兴灾乐祸的安慰及鄙夷的目光了……
“小李啊，大救星就在眼前，你可别失去这次机会啊，说不定林局长手里还有指标呢”肖院长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点醒了李淑玲。
她瞬间从沮丧中振奋起来，对呀，贵人就在眼前，怎么忘了呢，他是局长啊，说不定真能追加指标。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局长，那个满脸油腻大腹便便，手持放大镜，从李淑玲进屋眼就没离开龙砚的家伙。
他嘴里叼着一支烟，悠闲地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听到肖院长的话放下了放大镜，盯着李淑玲慢悠悠地说：“你家这砚，是个好东西啊！”
李淑玲聪明人啊，瞬间看穿了林局长的意图，这只老狐狸不是明摆着索要吗，真他妈的太不要脸了。可话点到这份上了，她李淑玲还真没那个胆量，拿周家世代祖传的龙砚换取一个她努力挣扎梦寐以求的一个职称名额，是非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对不起林局长，这砚不是我的……”李淑玲慌乱的眼神躲避着林局长咄咄逼人的目光。
“不是你的也有你的一份啊，我那幅齐白石老先生的戏虾图也是珍品，那个出国的名额你也可以申请下吗？”林局长又追加了两个砝码。
李淑玲的心开始动摇了！
可孩子怎么办啊，她心急如焚，纠结着……前途，命运，龙砚，孩子，一想到两个孩子，她还是狠狠心朝林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我去了美国，孩子没人照顾，谢谢你的诚意！”
林局长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情。
“那个科室主任怎样？”林局长咬咬牙步步紧逼，又附加了一个更让人动心的条件。
科室主任？这可是个肥差，从科室仪器的配置，到药品的选购，从人员的调配，到每台手术的时间安排。对李淑玲来说，她从没那个胆量觊觎那个位置，她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可如今，这个令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只要她一松口，就可垂手可得，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瞬间的疼痛让她既激动又兴奋，即纠结又无奈，从地狱到天堂，她的心承受了过山车似的颠簸，可这龙砚怎么给周建平交待，怎么面对周家人，怎么补这个洞，怎么圆这个场……
肖院长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微笑着从旁边的一个盒子里，竟然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龙砚。她惊呆了，刚才的担心与犹豫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有了这方假砚，她就可以以假乱真，瞒天过海；这方假砚，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她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心里不再纠结。
她甚至侥幸地认为，反正国庆没见过这真龙砚，趁晚上给他送去，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再说这砚按理也应有她家一份呢，凭什么让长子孙独吞，她心里越想越愤愤不平，原先的愧疚感竟瞬间消失……
她觉得用这方砚换取自己今后的光明前程，值了。
如果说肖院长是只狡猾的老狐狸，那林局长就是一只贪婪的狼，他俩抓住了李淑玲虚荣好胜的弱点，将她一步步引向了两人设想的圈，挖好的坑，两人一唱一和，合演了一出让人睥睨无耻的双簧记，将周家的传家宝改了姓……
其实，头天晚上，李淑玲走后，林局长一眼就相中了那方厚重大气，精致美观的龙砚，肖院长混迹官场多年，他早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窥透了林局长心里的那点小算盘，这两个官场老油条，一拍即合，一场明正言顺的夺宝计两人筹划的天衣无缝……
拿着戏虾图及那方假砚，李淑玲离开了肖院长的家。
昏暗的灯光拉长了她踽踽独行的身影，望着手中的假砚，她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不仅解决了职称问题，还即将坐上科室主任的宝座；忧的是回家怎么跟周建平这个榆木疙瘩脑袋交待这一切，他会同意自己的决定吗？他会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吗？
她抬头凝望着天空，哦！起风了，要下雨了吗？
她迈着沉重而慌乱的步伐，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家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