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无疑是委屈的,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孩子好。
1、强迫孩子学习,当然是为孩子好,他说:“在咱们这个社会,没有知识,以后怎么办?”不唯独陈刚,多数家长都有这种焦虑。家长是得监督孩子学习,前提你得分清,孩子到底是不肯学,还是学不好。如果已经竭尽全力,你逼死她有用吗?只是,那时候陈欣然没小,自主意识不强,轻易屈从了,在陈刚看来,这是女儿“乖”的表现,可见他定义的“乖”,就是屈从他的意志。
2、限制她的交往,不让她交上“坏朋友”,当然是为她好,避免她误入歧途嘛。只是,好坏的标准是什么?难道一个孩子,理个稍有个性的发型,打个电动,就是“不良少年”吗?孩子大了,同伴交往日渐重要,这也是孩子学习社会化的过程,你限制孩子交朋友,把孩子孤立开来,会让孩子陷入可怕的孤独。监狱里,不也把“关禁闭”当做一种惩罚吗?而陈欣然说,她没交一个朋友,父母都会去作去闹,弄得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青春期真是感觉灵敏,情感丰富的时期,对友情充满渴望,父母蛮横的阻拦,无疑是将她打入地狱。
3、将她抓回来,强制送去山东的网戒学校,是为了让她“改邪归正”,当然更是为了她好。然而,在这个学校里,她度过了人生最晦暗最可怕的岁月,生活单调无趣,与外界隔绝,动辄挨打,身体出疹子也不能痊愈。她说,来这个学校的都是吸毒、赌博,卖淫的,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这段经历,也是她性格扭曲的关键点。她在这里没多受一分苦,都父母的恨就多一分。
而陈欣然也是委屈的,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错,她的需要,都一个正常孩子的需要,你所犯的错,也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可能会犯的错,为什么她就得遭遇这非人的待遇?她的质问让人感到沉重:
“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我变了吗?我不知道。”
对于自己的处境,陈欣然是有清晰认识的。她有较强的自我意识,比较难以被父母控制。所以,她反抗,甚至逃跑,最终都未能摆脱自己的控制狂父母。而更多孩子,则是走向了自我毁灭,他们容易自我否定自我攻击,“我不能让大家满意,那一定是我自己不好。”这种孩子,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抑郁,甚而自杀。所以,很多时候,家长不恰当的作为,真的会作死人,不是作死孩子,就是作死自己。
人有生理需要,也有自我实现的需要。不让孩子活出自己,阻碍他们自我实现,后果跟不给孩子饭吃是一样的,最终都可以成功毁灭一个孩子。只是,后者是让孩子饿死,前者是让孩子憋死。不想憋死自己的孩子,就因为极端愤怒,恨不得摧毁这世界,包括他自己。
不可否认,陈刚和李梅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为女儿付出很多,牺牲很多。哪怕在李梅死前,两夫妻还要去参加一个关于家庭教育的会议。只是,他们到最后也没有觉悟,这样爱子女,到底错在了哪里。他们一直在用自己所懂的最好的方式去对待孩子,却没有意识到这个“最好的方式”所存在的问题。他们不断地限制孩子,并希望孩子受其限制,然而这样一来,陈欣然作为一个人的独立存在就不存在了,她沦为了一个工具,一个实现他们意志的工具。这其实,就是在心理上把孩子杀死了。
对于青春期孩子普遍存在的问题,陈刚充满焦虑,他试图控制这些问题,并导致一错再错。我不了解陈刚的成长经历,无法对他的这种控制狂般的人格进行分析,但是,中国父母身上,多少有点陈刚的影子。所以,家长的口头禅经常就是“我都是为了你好”,但是从来不问“你需不需要”。这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从事教育行业多年,我有一种感觉,中国的父母太焦虑了。我们似乎很容易有这种感觉,不看牢点,不好好引导,孩子就会出大问题。所以,写作业要监督,交朋友要把关,甚至择偶,还担心孩子遇人不淑。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这样惶恐不安。
三字经里就有“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这与人本主义心理学的理论不谋而合。人本主义心理学认为,人有自我实现的需要,也拥有机体评价的过程。罗杰斯认为,有机体评价的标准是自我实现的倾向。凡是能够符合于自我实现倾向的经验,就被个体所喜欢、所接受,成为个体成长发展的有利因素,而那些与自我实现倾向不一致的经验,就被个体回避和拒绝。所以,人的天性就是向上向善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自主选择有利于自己成长的经验。前提是,你不要一再否定他,破坏他的感觉和机体智慧。
无独有偶,意大利教育学家蒙特梭利也认为,孩子决不是一张白纸,相反,一开始就有一个精神胚胎,这个精神胚胎中藏有心灵成长的密码。并且,只有孩子自己通过自己的行动、感受和思考才能解开这个密码。家长所能做的就是,细心呵护,耐心等待,适当浇水,让这个胚胎慢慢成长。
最后,将弗兰克的名言送给大家,我们互相勉励。倾听孩子,理解孩子,尊重孩子,让孩子活出自己。
一切自由,一切真理和一切意义都依赖于个人做出并予实施的选择。
——奥地利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