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促进治疗的方法
几十年来,治疗小组或者个人成长小组一直采用一些推动或者“解冻”的技术。我发现一些技术十分有用,包括“信任坠落”,就是整个小组围着一个成员成一圈,中间的成员闭上眼睛向后倒,由后面的成员接住。在“最高机密”的练习中,每个成员在相同的纸上写下一个让他们觉得披露很危险的最高秘密,但是不写出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细节。然后重新分配这些写好的纸,每个人读到另一个人的最高机密。接着一起讨论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个机会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还有一个技术是重新放过去某次治疗的一些片断的录像。或者,在学生小组中,成员轮流扮演小组领导的角色,并且彼此评价表现。或者,为了打破一段很长的沉默,小组成员可能会建议进行一个快速的“轮动”,小组成员讲出一些自己在沉默时的自由联想。
所有这些推动的技术只不过是练习的第一阶段。每次小组领导必须进行简要陈述,必须帮助小组成员能够收获从练习中得到的信息:例如,成员对信任、共情和自我暴露的态度。
我曾经用过的一次最有力的干预是“我是谁?”的练习(在一个由癌症病人组成的小组中,同时作为教学演示有许多旁观者)。我给了每个成员8张纸,让他们在每张纸上写下对“我是谁”的一个回答(可能的回答是:一个妻子,一个运动员、一个性感的人、一个会计师、一个艺术家、一个女儿等等)。随后成员按照重要程度排列顺序。
接着,让成员按照从最不重要的到最重要的顺序,对每一个答案进行冥想,想像如果在自我中去除这一部分会怎么样。每隔几分钟给出一个信号(一声轻柔的钟响),就换到下一张纸,在钟响了八次之后,所有的纸都被扣下,然后成员重新进行排序。在练习之后的讨论中(不管对本练习还是其他练习,之后进行的讨论是最为重要的),小组成员讨论自己被触动的问题:例如,关于同一性和核心自我的问题,对于放弃的体验,以及对死亡的幻想。
通常,我发现在个体治疗中这种促进性的技术并不是十分有效。有一些治疗取向,例如格式塔治疗使用了大量练习,如果运用得当的话,会促进治疗。但是,存在的另一个情况就是一些年轻的治疗师准备了一堆练习,每当治疗看起来减缓的时候,就赶紧用一个练习来振奋气氛。治疗初学者必须学会在某些时候只是沉默地静坐,有些时候这可能是一种在沉默中的交流,有些时候这只是等待病人的想法能够成形并清晰到可以表达出来的程度。
但是,治疗师对不同的病人必须发展出不同的治疗,在某些适当的时候后,治疗师需要发展一些练习以适应特定病人的需要。
在这本书的其他地方我讨论了一些类似的技巧:一次家访、角色扮演、或者请病人撰写自己的墓志铭。我也会请病人带来自己家庭的老照片。当我和病人一起看其和过去生命中重要他人的照片时,不仅仅能够带来一种更为联结的感觉,而且病人对重要生活事件的记忆和情感也会因为这些老照片而被大大地催化。有些时候请病人给生命中未完成事件的另一方写一封信也是有效的(和我一起看,而并非一定要寄出),例如,见不到面或者已经去世的父亲或母亲,前妻或者孩子。
我自己最常用的技术是非正式的角色扮演。例如,如果一个病人谈到她不能够就某个问题直接向身边的人表达——假设她对和朋友一起在海边度过一周的时间感到非常焦虑,因为她需要时间独自一人去冥想、去阅读或者思考,我可能会建议她进行一个短的角色扮演,她扮演朋友,而我扮演她的角色,向她演示如何能够进行这样一个请求。而有些时候也会进行相反的扮演:我来演朋友,她来练习该如何表达。
弗里茨?皮尔斯(Fritz Perls)的空椅技术有些时候也会有用。我请某些带有强烈自责倾向的病人把他们自己身上那个批判的、自责的部分放在空椅上,和它对话,然后转换椅子,让批判的部分向主要的自我表达自己。不过我需要再一次强调的是,这些技术之所以有效并不是以其自身为目的,只是为了产生能够用于进一步探索的信息。
六十一、治疗作为生活的预演
当听到其他人把自己的工作比作仅仅是“购买友谊”的时候,许多治疗师都觉得无言以对。虽然这种说话有一些真实之处,但它也不应该让我们无言以对。治疗师和病人之间的友谊在治疗中是必要的,注意是必要的,但绝非充分的。心理治疗并不是生活的替代,而只是生活的预演。换句话说,虽然心理治疗要求亲近的关系,但是这个关系并不是目的,而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治疗关系的亲近性具有多重目的:它提供给病人一个安全的环境使得他们能够尽可能充分地表达自己。而且,在充分表达自己之后,还提供了被接受和理解的体验。它能够教会病人社会技能。它使病人学习需要什么样的亲密关系,同时学习这种亲密关系是可能的、甚至是可以经过努力达到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卡尔?罗杰斯(Carl Rogers)发现,治疗关系可以作为一个内部的索引点,治疗之外病人可以通过想像回到这一点上来。一旦达到了这种程度的亲密,病人可以保留希望甚至是期望在生活中获得类似的关系。
经常会听到一种说法就是出色的病人或者小组成员(在个体治疗或者小组治疗中)在外部生活中却毫无改变。他们能和治疗师建立很好的关系,或者在小组中是核心成员,但是却不能把他们所学的应用在治疗之外的情境中。换句话说,他们把治疗看作真实的生活而不是生活的预演。 很明显在治疗情境中的行为改变是不够的,病人必须能够把这种改变迁移到生活环境之中。在治疗的后期,我会积极推动这种学习的迁移。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开始积极地敦促病人在工作、社会和家庭环境中实验新的行为。
前面说过我会给求助者布置作业,无论求助者是否真的去做。我布置的作业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试图使求助者把从咨询过程中获得的东西向“真实的生活”迁移。
在这里,我注意到这句话:“在治疗的后期,我会积极推动这种学习的迁移。”
经验告诉我,咨询关系越好(亦即咨询越接近后期),求助者完成作业的情况就越好。
六十二、使用最初的抱怨作为手段
不要忘记使用病人最初的抱怨。正如下面的例子所示,病人寻求治疗的原因可能会在治疗出现困难的阶段帮助你。
一位50岁的治疗师给一位40岁的临床心理学学生罗恩(Ron)做了几个月咨询之后遇到僵局,到我这里来做咨询。罗恩不久之前被一个约会了几次的女人拒绝之后,就开始在治疗中变得要求更多,他坚持要求治疗师握着他的手,并且给他支持性的拥抱。为了给他的这些要求提供支持,他还带去了我写的一本书《妈妈和生活的意义》,在那本书里我描写了一位沉浸在痛苦中的失去丈夫的女人,在治疗中我握着她的手产生了积极的效果。被治疗师拒绝后,罗恩十分生气,在治疗结束之后不肯与治疗师握手,还列举了一大堆治疗师的缺点。
他的治疗师感到越来越不舒服、困惑和受到控制,而且对罗恩孩子般的行为感到十分气恼。每一种她试图冲破困境的方式都失败了,而且对罗恩的愤怒程度治疗师感到越发的恐惧,以至于考虑中止治疗。
在督导中,我们回顾了罗恩最初寻求治疗的原因,是为了处理他和女性相处的关系。罗恩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性,他很容易和女性建立关系,大多数晚上他都和自己的好友在酒吧选择女人共度春宵,然后再立刻寻找新的女人。非常少的几次,他发现某个女性格外地吸引人,希望能够继续发展关系,结果却非常快地被甩。他不确定为什么,但是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女人很快就厌烦了他总是坚持自己的需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立刻得到满足。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才选择了一个女性治疗师。
这个信息使得治疗的困境变得清晰起来,并且提供了治疗前进的重要的方法。病人和治疗师之间的尴尬绝不是病人的生活在治疗室中的偶然重复,而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重要的发展。当然罗恩会从他的治疗师那里要求更多的东西,当然罗恩会贬低她,当然她会想要离开他。但是如何把这些变成治疗性的呢?
回想第四十节“反馈:趁‘凉’打铁”中提到的,时机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当病人的情绪减退到允许他能够以一种更为平静的视角来看待自己行为的时候,才是解释最为有效的时候。当出现了这个时机的时候,就可以以当前问题为切入点。以治疗同盟为依托,我建议治疗师和病人一起了解事件的整个经过。例如:
“罗恩,我想过去几周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十分重要。我想和你谈谈为什么它们这么重要。想想你最初为什么会来见我。是因为你和女性之间的关系上总是出现问题。既然这样,我俩之间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让人不大舒服的问题。即使这对你我来说都不会很舒服,我们仍然必须把它当作一次不同寻常的学习机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想起了在你的社会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但是有一个根本差异,也是治疗情境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我不会中断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助你找到一些在过去的关系中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东西,也就是你的行为引起的其他人的感受。”
接着,治疗师可以继续分享她对罗恩的行为的感受,以一种温和的和支持性的方式把这些感受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