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肉,是川北老家一道地道的家常菜,这道菜最大的一个特点,就如它的名字一样,特滑。餐桌上,倘若你只凭一双筷子便能将一坨滑肉快速、平稳地送进嘴里的话,那么我在此恭喜你,你用筷子的功夫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歩了。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乡下的物质生活极其匮乏,想要吃餐滑肉,就得等到吃酒席,或者家里有客人来了,才能吃上一点,但那些份量很少,根本就吃不过瘾,只有等到冬天杀年猪时,才可以饱餐一顿。
滑肉虽说是一道家常菜,在我们哪里,但凡会做饭的人都会做这一道菜,但是,会做归会做,做出来的味道和口感却大不一样。这就好比普通女人和美女一样,大家都是女人,甚至一样的穿衣打扮,可是,美女就是美女,人家那小身板,小蛮腰,以及举手投足之中,透露出那风情,那韵味,可是普通女人不能比得上的。做滑肉也是一样,同样的食材,,可有的人做出来不仅外观丝滑,吃在嘴里又绵软,又有味道,让人吃得欲罢不能,一碗下肚,还想着再来碗,而有的人做出来的滑肉,外表黢黑,而且还疙疙瘩瘩的,吃到嘴里也硬梆梆的,如同嚼蜡,这样的滑肉,吃了一筷子,你便没了伸第二筷的欲望。
在我的记忆中,婆婆做的滑肉是我所吃过的滑肉中最好吃的。
记得第一次上先生家去,就吃到了他妈妈做的滑肉,那些个头均匀、颜色透明滑肉装在一个白色的大瓷碗内,里面还配有些被切成条的丝瓜,浇上红油,面上再撒上些葱末、香菜末,红油的红,搭配上葱末和香菜未的绿,再加上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很是诱人,那一次虽然是第一次去他家,可我早把老妈教我的要做一个淑女的叮嘱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放开肚皮,大快朵颐地把那碗滑肉消灭掉了。以致于结婚后,每次去婆婆家,她总会用心的做几碗滑肉出来给我吃。后来,先生兄弟姊妹五个的小孩先后出世了,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不管家里的饭菜有多丰盛,可婆婆总会用大铁锅,煮上满满一脸盆的滑肉,而且在还没开餐前,婆婆总会用小瓷碗给小孩子们先舀上一碗滑肉,让这帮小人儿先垫垫肚子。我知道婆婆这样做是心疼她的孙子们,生怕他们挨饿,想想婆婆,在四十出头时,公公便生病离世了,坚强、能干的婆婆每天起早贪黑,硬是领着哥姐们修了两座大瓦房,还把五个儿女的婚事都办得妥妥的。而今,终于儿孙满堂了,她岂有不疼爱他们的呢。
我与先生认识时,婆婆已是快六十的人了,可她真的是一个勤快的人,尽管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了,她本可以不用再辛苦地操劳了,可她总是闲不下来,田里的水稻她年岁大了,不方便种,可是,土里面她都未抛荒,全用来种油菜,种红薯了。
每年的九月,婆婆便会把红苕从地里挖回家,细心地洗掉上面的泥土,那些被洗净的红薯,身着粉红的衣服,用刀轻轻一削,便露出了白白的红薯肉,若用嘴一咬,便满口的清甜。婆婆把洗好后的红薯用水桶挑到有粉碎机的邻居家里去打碎,再弄回家用滤布将红苕渣和淀粉分离开来,然后,再将雪白红苕淀粉晒干,收好,以备以后做滑肉吃。
正宗的滑肉,必须要用纯正、上好的红薯淀粉来做,倘若,红薯淀粉掺了其他的杂粉的话,做出来的滑肉就会糊汤,不好吃。每次婆婆做滑肉时,她都会先把瘦肉切成细丝,然后加上盐、姜末、蒜末、豆瓣酱等调料,拌匀放十几分钟,让其入味,然后,再加红薯淀粉和水调成不干不稀的滑肉糊。滑肉是否好吃,关键就在调滑肉糊这一道工序。
滑肉糊弄好好,水烧开,将滑肉用手弄成小坨小坨地放在开水里煮,待到全部浮上水面时,滑肉便做好了,起锅,盛在碗内,浇上红油,撒上香葱和香菜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滑肉便做好了。
此刻,夜已深了,躺在异乡简异的铁床上,脑海中便想起了多年前婆婆站在灶台后给我们做滑肉吃的情景,想着滑肉的美味,还是忍不住咽口水。自打十一年前先生病逝后,由于常年在外打工挣钱养家,我去婆婆家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每年春节,我总会带着一双儿女去婆婆家看望她,每年的餐桌上,照例总会有一大盆美味的滑肉。只是,现在婆婆年事已高,做事已没了从前那样利索了,去年春节回去,大嫂,二嫂在厨房里忙着切肉丝,做滑肉,我坐灶门口烧火,而婆婆则在灶台边开心地看着嫂嫂们做滑肉,一脸的幸福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