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1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睡的第一个女人会是谁,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洛芳。

此时她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劣质香烟,嘴里不时吐出难闻的烟味。她身上搽了劣质的香水,和劣质香烟味掺和在一起,劣质加倍。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及腰的长发被烫成弯曲的大波浪,一边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好看的下巴,她画着浓厚的妆容,口红的颜色炽烈而妖艳,眼睛因为美瞳而变成了宝蓝色,她长得很好看,似一个混血儿,她的穿着野性暴露,一对美胸呼之欲出,饱满而诱人,纤腰盈盈妖娆万分,一双长腿笔直而纤细,安静的被黑丝包裹,而那双十公分的红色细高跟,随着她的脚在不停地在地上跳跃,像一簇不安的火苗。

她是小姐,我是嫖客。

她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我坐在床角边。

她抽着烟眼神玩味的打量我,我皱着眉仔细审视着她每一寸肌肤。

“看够了吗?我可是按时间收费的!”她说这话时,已经抽掉了半包烟。

我掏出自己的烟递给她,“抽点好烟吧,最起码对身体伤害没那么大。”

她伸手接过,一双手嫩白而纤长,指尖是仔细涂抹的红色,衬得手更加白皙,手上的经脉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真有意思,是烟就会对身体有伤害,哪会因为烟贵就伤害小了呢?”她把烟塞进嘴里,点着后又塞到我的嘴里,“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猛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不止。

她嗤笑了一声,坐到我身边,手覆在我的背上,她的手像冰块一样,我感觉到身体开始有了反应。

“你不会是从来没有抽过烟吧?”

我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说的对,我从来不抽烟,身上装着烟,也只是为了装样子。

她的手像两条不听话的小蛇一样在我身上游走,我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你是处男?”她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我像看一个稀有动物。

我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判断。

“有意思。”她再次翘起二郎腿,又点了一根烟,故意将嘴里的烟雾吐在我的脸上。“别告诉我你还是一个gay,那老娘可亏大发了。”

我摇了摇头。

她把烟掐灭,然后开始脱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行规,她穿得很少,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裸身站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看你年纪不大,是不是不行啊!”

别人都说妓女是没有羞耻心的,就像她现在赤裸着身子,却依然不羞不臊,将那还未完全熄灭的半根烟捏起来塞到嘴里,再次点燃。

“你认识我吗?”我看着她的胸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她的胸,记得以前看到一句话说,人的注意力常常会落在突出点,比如避雷针,比如女人的胸,还特别指出是大胸女人的胸,这个大,基本定义在D罩杯以上。

我不知道她的罩杯有多大,但我还是没办法把视线从她的胸上移开。

她显然是发现了,咧着嘴笑,不过是不屑的笑。

“我当然认识你。”她说完顿了一下,我的心开始“突突突”的跳。

“你是财神爷嘛,当然得认识你啦!”她说完这话时,那半根烟已经抽完了,她伸手一弹,烟头完美的降落在烟灰缸里。然后她像一只猫一样爬到我面前,拿着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胸上。

她像是胜利了一般冲我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扒光了我的衣服。

一个妓女,一个嫖客,两个人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本应该做该做的事情,可我跟她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当然她是不安分的,也许是我打击到了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亦或是她自以为无敌的“媚术”。

我虽然是第一次嫖娼,但我见过许多黄色小广告,她们的广告语通常简单直接,都说轻而易举的就能让男人欲仙欲死。

只是我不明白,欲仙欲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

以前看岛国动作老师的时候,生理和心理都会达到一个亢奋的点,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反应,除了刚刚她第一次碰到我的时候,不过那不是性反应,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2

你能想象和你躺在床上的妓女是你以前的朋友吗?

不过很显然,我认出了她,而她,并没有认出我。也许在她眼里所有男人都长一个样子,也许她从来就不记得有认识过我这么个人。

洛芳小时候就有一个毛病,不爱穿衣服,像个男生一样,喜欢光着身子乱跑,她奶奶一边拿着衣服一边追着她喊:“小贱蹄子,快回来穿衣服!”

她奶奶说她和她妈一样是个贱人,骨血里是让人恶心的基因。

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太带着一个毛糙的小孩,凑凑活活过了七八年,后来老太太死了,洛芳的妈妈回来把她接走了。

洛芳不知道她爸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她像一根野草无处可依,哪怕有了妈妈在身边,还是一样可悲。

整天目睹着自己的妈妈跟各种各样的男人在床上“打架”,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妈跟一个长得像猪头一样的男人在床上缠绵的时候,我和她正好在她家的后院玩泥巴。

我说:“你妈在跟一个猪头打架。”

她说:“别说话,这是妈妈的工作。”

我说:“你妈天天跟别人打架吗?”

她说:“对啊,妈妈说不打架就没钱买米。”

我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怎么理解这份工作的,我当时觉得她妈一点也不厉害,被那个猪头压在身子底下,只能死命的叫,难听死了。

但我没想到她会“女承母业”,此时此刻就躺在我的身边。

我跟她认识是七八岁的时候,之所以过了十多年还能认出她,是因为她长了一双狐狸眼,还有长在胸口上的那颗黑痣。

人们说长狐狸眼的女人天生多情,一辈子会跟男人纠缠不清,一辈子为了男人而活。她妈好像也长了一双狐狸眼,最后被嫖客的正妻拿刀砍死了。

而胸前长痣的女人多薄命,一辈子坎坎坷坷,落不得个善果。

我在长街上碰到她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当时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她跟一个瘦的皮包骨的男人在街上纠缠,两个人像相扑手一样和对方对峙,然后那个男人伸手撕烂了她的衣服,她的胸就那样露了出来,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散发妖媚,最后男人像饿虎一样扑了上去,两人缠绵悱恻,显然根本不在意这是在大街上,我就那样从他们身边路过,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她脸上的笑容生动极了,仰着头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她有这种表情,是在她吃冰激凌的时候,那年她还是我的玩伴,她说:“冰激凌真好吃。”

我问她:“好吃到什么程度?”

她答:“就算现在死了也可以。”

3

我弯腰去捞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她整个人贴上来,就像是贴烧饼一样,两只手在我胸前摩挲,我说:“你别费劲了,我会给你钱的。”

她终于放弃了,将散落的头发绾了起来,露出好看的脖颈。“你他妈还真是个gay啊!”

我穿好裤子后,点了一支烟递给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哪?”

“我养你,你再也不用出来卖了。”

她闻言哈哈大笑,“怎么嫖客爱上妓女了?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她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我的上衣,然后帮我穿上,“老娘今天真是晦气,碰见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

作为一个男人被女人这样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我现在只想带她走,想要一睁眼就能看见她。

“我可以养你,我有钱。”我不知道我原本是一个靠口才吃饭的人,面对她时总是显得笨拙不堪。

她依旧是不屑的笑容,“回家喝奶去吧,小朋友,别有事没事就学人家嫖娼,妓女也是人,也需要被满足的。”

她的嘴唇还是那样炽烈妖艳,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我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闭上眼睛吻上了那张红艳的嘴唇,我没想到,她的嘴唇也是那么冰。

我说:“洛芳,跟我走吧,我养你。”

她说:“好,我跟你走。”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同意,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衣服穿上,我们回家。”

洛芳愣了好久,嘴上的口红已经被毁掉了,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表情傻傻的,看上去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我再次亲吻这张嘴,我发现,它有了温度。

4

我家在城西的郊区,是一个独立的两层小楼,有一个不大的院子,虽然地方比较偏,但是环境舒适,基本没什么人来打扰。

洛芳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倒没有觉得不自在,平静的接受她的审视。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她并没有看着我说这话,而是眼睛望向了车窗外面。

“有的,我奶奶在家,不过她平常都在自己房间里,一般不会出来和人说话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她没有接话,手指不停地玩弄自己的头发。我在心里默默庆幸,还好她没有追问我父母的事情。

到家后,我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你先凑活一下吧,因为家里没有人来,所以房间都没有被打扫过,你今天先在这里住着,明天我在给你收拾一个大一点的房间出来。”

她站在房间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随便坐吧,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她皱了皱眉,张口道:“可是,为什么?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

我心里清楚,这个问题任谁也想不明白,一个嫖客还未跟小姐发生关系,便把她带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说。

或者说,我也根本不清楚。

面对我的沉默,洛芳却一下放松了起来,她坐在床上,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躺了下去,肩上的手包被甩到一边,砸到了摆放的一个陶瓷罐,意外的,罐子没碎,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将罐子捡起,把她的手包放在床头柜上,对她说:“你先休息一会吧,我还有工作,晚点再来找你。对了,如果饿了,就叫个外卖吧。”

她没说话,反手捞起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

我开车在马路上走了很久,我撒谎了,因为我开始害怕跟她单独在一起,身体里的血液奇异的开始沸腾,这让我始料未及。

晚上十一点,我开车回了家。

我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声,便自己推开了。房间里没人,但她的手包还在。

“你回来了。”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表现在面上。

她此刻洗掉了脸上浓厚的妆容,头发披散着,还有点湿漉漉的,身上穿的是我的衬衫,扣子只扣了几个,锁骨凸起,胸前一片春光,下身却是光着腿,诱惑很大。

她手里端着两个盘子,放到桌子上,弯腰时露出了她黑色的底裤。

“吃饭了吗?”

我走过去看,是两盘面条。“你做的?”

“怎么?不可以吗?”

“不不不···”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玩味的说道:“妓女里会做饭的不多,恰好我是其中一个。”

“只是觉得你长得很漂亮,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女人。”

我这句不像样的恭维很显然的没有任何效果,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面,“不过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你把我带回家难道只是单纯的要跟我一起过日子,没有别的想法?”

“你是说上床?”

“就算你是个gay,总也该有需要吧,你这个人看着挺老实普通的,为什么做事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你是个变态吧。”

“怎么说?”

“我不信哪个正常男人能对我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却恰好就是这样的男人,说你是gay吧,可又不是,而且我现在的打扮,应该十分符合你的口味,可是你还是没反应。”

我没有反驳,而是问她:“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存在吗?不用做爱的那种。”

她勾勾嘴角,“做爱做爱,不做怎么相爱。”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仓惶逃走,“我先去睡觉了,给你买的衣服我已经放在衣柜里了,你先凑活穿,有需要可以自己出去买。”

她没说话,只是吃面的声音变大了。

5

我上楼,在奶奶的房间停了下来,然后敲了敲门。

“门没关,进来吧。”

我跟奶奶有过约定,敲一下,再敲两下,最后敲三下,节奏是一二三的是我,如果不是这个节奏,那就是别人,她可以不理。

这个房间里面包括了厨房还有卫生间,所以奶奶可以不出这个房门,我每个星期都会把她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她今年七十二了,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不过精神气很好。

“你把她带回来了。”

“嗯。”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一定不能放过她,这一家子是怎么被她妈毁掉的,你不会忘了吧!”奶奶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我知道。”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从我妈坐牢以后,我爸就和她离了婚,然后席卷了家里的所有财产不知所踪,而我便一直和奶奶生活,她受了刺激不爱抛头露面,现在岁数大了,更加不愿意动了,我有想过给她请一个保姆,可她说害怕保姆不用心,搞不好哪天会被毒死。

她如此强烈的防备心是在我妈坐牢那年形成的,然后随着日子,这道墙越来愈高,直到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翻得过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厨房里的动静惊醒了,我知道是洛芳。

她像一个普通的妻子一样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娴熟的手法很迷人。这样说来,她昨天做的面条我还未来得及吃一口,着实可惜。

“醒了。”

“嗯,需要帮忙吗?”

“不用,等一会就好了。”

我怀疑洛芳已经认出了我,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待在我家里。

“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吧?我昨天看见你的毕业证书了,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材生。”

“那你叫什么呢?”

“洛芳。”说完后她转回身来补了一句,“真名字。”

她应该认出我来了吧?

“你也是鸣市人?”

我点点头。

“哦,真巧,我也是鸣市人,咱们俩原来还是老乡。”她手脚麻利的端出饭菜,“你奶奶呢?不是说她也在家里吗?怎么一直没见到?”

“不用担心她,她自己的房间里有厨房。”

她没再说话,帮我盛了一碗粥。

“你真的会跟我一起生活吗?”临上班前我这样问她。

“谁知道呢?”她笑得很开心,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等红灯的时候,我在想我那还在牢里的妈妈,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因为她总是不愿意见我。

正当我愁闷至极的时候,手机响了。

“你好,哪位?”

“我是你爸!”

我赶紧挂掉电话,踩了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恶魔,恶魔,他为什么又要出现!

一整天我工作都心不在焉的,那个电话就像开启一场噩梦的钥匙一样,让我心存不安。

午饭的时候我给洛芳打了一个电话,她没接。

我感觉我快疯了,我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晚上跟同事聚餐结束后,我才回家。想起两年前我曾有过一个女朋友,是大学同学,谈了几年时间,感情不温不火,平淡的像一碗白开水一样,最后她怀孕了,不是我的。

生活像一碗沸腾的狗血,把我搞得像个傻白甜。

我记得她孩子满月时,我还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洛芳还在,出乎我的意料。房子的被重新布置了一遍,让我有一种走错家门的感觉。她已经睡了,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窝在床上。

悄悄关上门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沁人心脾,让我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滑进了我的被窝,她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然后再无其他动作。

6

很难相信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她成了居家小女人,有条不紊的打理着家里,每当我回到家时总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她甜美的微笑。

晚上她总是会躺在我的怀里,像一只小猫一样安睡,我们从未聊起各自的家人,聊天的话题永远是吃什么。

她也有问过我是否爱她,只是我没回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提这件事。

奶奶曾经催促过我,要我赶紧想个法子惩罚她,我说:“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捧到高位,然后重重的摔下,只要轻轻一推就会粉身碎骨,远比肉体上的折磨痛苦多了。”

奶奶满意的点头,我心里一片凉寒,出去的时候发现洛芳的背影,她听到了吗?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偶尔开车出去兜风,一起逛街看电影,她会让我帮她选衣服,也会时不时拉着我去游乐园,她就像一个小姑娘,单纯美好,让我时常会望着她出神。

她似乎很喜欢孩子,上街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看,眼巴巴的,让人觉得心疼。

“我以后也会有孩子吗?”她这样问我。

“一定会的。”

她笑,“那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给她满满的爱,让她快乐的长大,不会受一点委屈。”

她的眼睛明亮动人,我帮她把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你会是个好母亲的。”

日子就这样吧,多好。

可是上天似乎为了证明我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所以才会下那么狠的手来碾碎这一切。

那天下午,我推掉了一个业务,早早的回到了家,却发现房门没有关上,走到房间里却发现奶奶躺在了楼梯旁,周遭是乱糟糟的一片,她已经失去了意识,而洛芳的房间里却传来动静,我连忙去看,却发现她手脚被绑着,嘴里塞上了毛巾,而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恶魔。

我顺手捞起手旁的花瓶砸在他的脑袋上,他背对着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脑袋瞬时开了花,血一下子流出来,像小蛇在他脸上蜿蜒攀爬。

奶奶从鬼门关闯了回来,一恢复意识就大叫恶魔的名字,她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还没有死!”

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那她是得有多绝望才会这样说。

“都是罪孽啊···罪孽···那个混账东西当年被她妈迷惑,现在又爬上她女儿的床···造孽啊···”奶奶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报仇吗?我问自己,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她妈破坏了我的家庭,让我妈成了杀人犯,我成了父母健在的孤儿,生活上受尽苦难,这一切是该有个说法。

我只顾着照顾奶奶,却忽略了洛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离开了医院,而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至于恶魔,原本就是在黑夜里行走见不得光,捂着脑袋逃跑后也下落不明了,我实在没心思管他,只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

7

一个月后,奶奶出院了,只是身体大不如以前,医生跟我说老人家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让我好好照顾。

于是我辞了职,安心在家里照顾她。

这一天,我走在路上,发现有人跟踪我。还未等我回头,便见一道白光从我脸上划过,然后脖子被人紧紧的勒着,“别说话,只要钱,把钱交出来!”

一共有三个人,

我不敢挣扎了,眼见这条巷子又长又黑,我不敢保证如果我惹恼了他们,那把刀子会不会直接划向我的脖子。

“只有这么多。”我把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递给他,可是他们显然是不满足。

“你就这点钱?怎么可能?”

“真的,我只有这么多了。”

其中一个人在我身上搜索,希望能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可我真的一点钱也没有了。

听他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看来是流窜作案的亡命之徒。

“算了算了,咱们走吧,等会碰见人就不好了。”其中一个人提议道。

“不行,这小子看着这么有钱,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实在不行绑了他,让他家里人过来赎!”

一听到这里我开始慌了,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于是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撒腿往大街上跑。

三个人都是个高体宽的人,使劲在后面追着我不放,我慌不择路,再次被逼到死角。

“你丫跑啊,跑啊!”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想起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我就不能坐以待毙。“你们想要钱,可以,要多少我都给,只是你们得让我回家一趟,我可以把所有在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给你们!”

“你当我们傻啊!让你回家还有我们好果子吗?”

“可是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钱,就算你们把我绑了也不会有人来赎我的,我保证不会耍花样的。”

“不行,不能相信他!”

眼见着他们不依不饶,心里焦急万分,就在这时,有人大喊:“警察来了!”

“快跑啊!”

三个人慌乱做一团热锅上的蚂蚁,我心中欣喜,连忙逃跑,可却被人拦下了。“咱们带着他一起跑,不能就这样浪费这次机会!”

“你们放开他!”

前面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黑漆漆的,看不清面貌。

“别过来,你快走!”我冲着她大声的喊,可是她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我没想到,洛芳竟然会打架,身手不错。

我抄起垃圾箱里的酒瓶,加入战斗。

以二敌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洛芳还是个女人,眼看着她体力不支,我却抽不开身去帮她。

忽然那个人打红了眼,手里的刀子疯狂的刺向洛芳,这种毫无招式可言的打法,让她躲避不及,最终刀子扎在了她的身上,可那人却还没有停手,就像失控的禽兽一般,又往她身上扎了几刀。

另外两个人见状,吓得呆愣在原地,不过几秒后就撒腿逃跑了,我赶紧冲过去一脚踹开那个人,抱住洛芳,他似乎回了神,扔下刀子逃跑了。

“我不是说不要过来吗,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担心你···担心你受伤···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不敢在你面前出现···怕你嫌弃我···”

我想打120,却发现手机在那群劫匪手里,我大声呼喊,可得不到半点回应。“洛芳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别···别动···”洛芳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我有话对你说···”

我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可这样根本无济于事,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嘴巴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心里害怕,我似乎能听到死神的脚步声。

“其实,那天···我认出你了,你问我认不是认识你···我想说认识,可我不敢···你说要我跟你回家···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要给你妈报仇···毕竟是我妈毁了你们一家···可是你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脸了。

“别···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她吃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我记得小时候你也是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谢你···其实,我···很喜欢你···只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正想回答,却发现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后面!”

身体突然传来刺疼感,一下比一下痛苦,我听见有人说:“把你杀了,就没人知道我是凶手了吧!”然后是人奋力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远。

洛芳叫我,“小凡···小凡···”

我冲她笑,“没事···我们去医院···”

我用力抱起她,朝着有路灯的地方走,洛芳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服袖子,她在我怀里轻的像一片羽毛,我感觉自己也像踩在云端似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对不起啊,洛芳,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我感觉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嘴里满是血腥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我无力的望着洛芳,我说:“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啊···”

她脸上依旧是苦涩的笑容,“你不愿碰我,又怎么说是喜欢我呢···你应该嫌弃我是个妓女吧···而且你带我回家原本不也是···打算报复我吗?其实没关系···我不···怪···你···”忽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然后攥着我袖子的手就那么松掉了。

我捧着她的脸用力亲吻,“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是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是真的喜欢洛芳呢,性和爱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我想起那段时间,恶魔总是趁老妈不在的时候带着我去洛芳家里玩,我和洛芳会在房子后面玩泥巴,跳房子,她总是穿着一条白裙子蹦来蹦去的像一朵蒲公英,我无论如何也抓不到。

回到家,恶魔就说是带着我出去玩了,我当时觉得他说的没错,我和洛芳玩得很愉快,她总是有千奇百怪的小游戏,我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游戏,她说:“因为我经常要自己玩啊,没人陪我玩,我就要自己跟自己玩,不然我会很孤独的!”

“你很怕孤独吗?”

“是啊,孤独是个小怪兽,一个人没法打败它。”

所以我常常会自己跑去她家找她玩,因为我不想让她孤独,我要和她一起打败孤独。

“洛芳啊,别怕,我来陪你。”可是我再也得不到她半点回应,脑袋越来越痛,眼皮越来越沉,这样似乎也不错,就让我下辈子向你证明吧。

8

洛芳,我爱你,是真的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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