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对亲妈不满:她长相、性格、职业都太平常了,跟帅气的鉴定专家父亲兼职不能比。我爸有个女同事叫小宋阿姨,是鲁迅密友的后人,长得很美,纤细、清纯、文雅,一直爱慕着我爸,把我妈气的够呛。小宋阿姨现在已经退休了,写写古体诗、学唱歌剧,神仙般的日子。
我私下里一直希望小宋阿姨是我亲妈,这样我就逃离了亲妈家肥腻的赘肉和肿眼泡,生的美,名门之后,且文艺的理直气壮。
今年春天,没有后人的小宋阿姨立我为保险继承人,也是希望我照顾她的意思。我忽然有了两个母亲,周末先看她,再去跟父母吃饭。她从我童年的模糊印象,变成了活生生的孤寡老人。想象的面纱褪去,我发现文艺老人的实际问题:
1. 纤细的身体上相,但瘦弱就容易生病,小宋阿姨一天到晚闹毛病。我亲妈回忆,怀我八个月还骑车几十公里,陪我爸去八大处爬山,摔个大跟头我都没掉下来。她生我当天,上午还上班呢!下午宫缩,自己骑个自行车去医院待产,傍晚就生了。再看小宋阿姨纤细的未发育少女般的文艺小腰,我恐怕会难产....
2. 不会理财。她跟我爸都是古代文人气,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重义轻财到与钱为敌的程度。我亲妈呢,是会计,拎得清,会花钱也会省钱。这点我完全继承了妈妈。生活品质不差,还能买两套房。如果我是爸跟小宋阿姨的孩子,估计不是理财白痴,就是散财童子。
3. 不接地气:单纯是无用的别名。孩子单纯很可爱,老人还单纯就是能力不足了。活了这么大岁数,随便来骗子都能让她倾家荡产。会写诗感慨下,有什么用呢?
结论:
1. 我有这些观察,因为我已经接地气了。地气无关雅俗,每个真实都超越雅俗。
2. 精神上母亲完美形象的幻灭,让我意识到,我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既有我爸的雅,也有我妈的俗,来去自由,能曲能弯。听得来歌剧,挣得来钱。看得懂林黛玉的诗,管的了王熙凤的家。这不是很完美吗?
3. 妈妈,我爱你。请原谅我少年轻狂时,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