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特提斯


第二章

特提斯

一千年的时光逝去,在帝国子民前赴后继的牺牲下,帝国仍然屹立不倒。然而兽人攻陷了阿米基多顿,达摩克利斯被前所未闻的钛族征服,混沌势力颠覆了萨巴特世界,随之而来的便是为了收复它而展开的一场宏大远征。尖啸瘟疫席卷了斯卡蒂斯,斯大林瓦斯特在灭绝令的烈焰下化为灰烬。恐惧之眼再度开启,蜂拥而出的混沌恶魔冲破了卡迪安之门。为了人类的存亡,审判庭与泰拉庭苦苦挣扎,缀补乾坤,试图重建源自帝皇意志的律法和旨意。亚空间的邪恶力量在现实宇宙中不断制造着新的地狱。一个个星系陷入疯狂,而疯狂的种子又以百倍的速度在新的世界传播。

在银河中,只有两件亘古不变之事。一是抗争,是人类帝国在异端,叛乱,异星入侵和恶魔肆虐的重压下,用鲜血和牺牲做出的决绝抗争。二是战火,是永无宁日,吞噬一切的无情战争狂潮,它是让帝国灭亡的毒药,也是帝国存在的职责,更是延续帝国生命的救赎。

千年的仇恨,千年的战争。时间长得足以让新的恐怖崛起,让古老的邪恶被忘却。


当第一发镭射打到身上时,仲裁者阿拉里克想到了“最终之日”——那是帝皇再次完整归来,带领帝国的英雄和战士们同仇敌忾,投入最终之战,清算一切的最后时刻。

第二枪击来,这枪打穿了他的腿,一直贯穿到他的腹腔,他意识到他还没有死,“最终之日”对他来说还没到来。他只记得红色的神秘符号在他的眼球后面疯狂的闪烁,告诉他血压在急促下降,他的两个心脏不规律的搏动着,他的两个肺被胸口的那一枪打穿了,现在腹腔里面溢满了血。他依稀记得自己挣扎着躲到掩体后面,身后的高能镭射深深撕扯着打进石头地板里。

在阿拉里克的意识消失在灰色的湮灭之前,他只感到强烈的羞耻感,他用意志力驱使着自己的四肢,向那些把自己打成重伤的邪教徒们射出最后的一梭子弹。

这就是阿拉里克醒来后所想到的一切,羞耻,这也提醒他自己,和那些在泰坦长廊中行走的大团长们相比起来自己有多年轻。他有一颗灰骑士的水晶般纯净的精神内核,但是环绕着它的心智依旧有很多需要学习。并不是关于战斗——这些知识早在他接受身体改造的沉睡之时就已经深深印入他的内心了,这改造同时也抹去了阿拉里克的所有童年记忆——而是关于绝对的自律,没有任何羞耻,愤怒,荣誉可以动摇一位灰骑士对于帝皇的无上使命感。

阿拉里克从一大桶透明液体中浮出来,这是泰坦上的药剂师们调制出来的用以治疗创伤,防止感染的混合药剂。他感到身体上面插满了管子,向他的静脉里输送药液,同时这些管子向身边发出哔哔敲击声的监视器发回他身体状况的反馈信息。他沐浴在石质天花板上镶嵌着的顶灯所散发出的光芒之中。整个灰骑士的堡垒修道院都从泰坦(土卫六)上的灰色巨岩内开凿出来,这颗卫星的地表下面别有洞天,隐藏着一层又一层的单人间,礼拜堂,训练和教导大厅,医疗设施,阅兵场,军械库以及隐藏在地底最深处的,在战团一万年历史中,每一位在战斗使命中陨落的灰骑士们的陵墓。

阿拉里克转过头看着被黄铜包裹的监视器吐出一张又一张写满他生命体征的长纸条。他以前来过这个医疗中心,在这里他接受了黑色甲壳植入手术,一小片被祝福过的晶格银片被植入到了他的表皮之下。医务人员安静的在其他的治愈药液箱和自动手术台之中穿行检查病人——其中一些是审判庭的部队成员,其余的是阿拉里克那些拥有超乎常人高大有力躯体的灰骑士战友们。医疗中心类似一个圆顶的地下室,冰冷的天花板低而充满压迫感,顶灯投射出的光环绕着病人们,在周围的阴影里,监视器和护理机仆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阿拉里克认出了战兄塔瑟隆,他的一只胳膊在战斗中从肘部往下被撕裂了,而他的身体从上到下覆盖着微小细长的疤痕。在战斗中协同审判官尼克索斯的审讯员艾顿躺在一边,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灵巧的自动手术机器人正在用它的金属手指将他支离破碎的内脏缝合回去。阿拉里克亲眼看见艾顿倒下,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身体,审判官尼克索斯在阿拉里克失去意识之前都还没有受伤,但阿拉里克还不知道这次行动最后是怎样结束的。

一位医护人员,无数个被审判庭抹去记忆和思想用以服务帝国的男女之一,看到阿拉里克醒来后,前来检查监视器吐出的生命体征纸条,阿拉里克在医疗液里站起身来,把贴在身上的测量电极和插在静脉中的针管抹掉,他的黑色甲壳,位于他腹部和胸口的皮下,被打穿他盔甲的第一枪射出了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大洞。阿拉里克可以透过晶体状的伤口看到自己胸腔内肋骨连成一片形成的骨板。他身上还有另一个更大的洞,在他的大腿肌肉上,一条紧实的结疤的洞一直延伸到他的腹腔。他能感到他体内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多亏了他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还有战团药剂师的帮助,现在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阿拉里克的通身覆盖着细小的伤疤,新伤叠旧伤。有的是被镭射击中后烧的通红的动力装甲所烫伤,有的是被破片击中后留下的划伤和洞状伤口,有的是战斗负伤,有的是手术留下的疤痕。

药剂师葛拉万从医疗中心的另一端急匆匆地走过来。葛拉万是战团内少数几个现存的,在星际战士给予的超长寿命内有幸见证过远古历史的战士。葛拉万的双手很久以前就被一双生化人工手臂替换掉了,比起用血肉之躯来,能够随时展开的带手术刀和钳子的手指操作起外科动作来要方便的多。

灰骑士们在自己的单间或者做礼拜之时一般都穿着动力盔甲,但是葛拉万不穿他的战甲已经很久了。在他的药剂师长袍下,支撑他身体的是金属躯干,他身体内的累赘器官也都被拿掉,只留下一个星际战士的外壳。他狭长的脸颊被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覆盖,很难想象这曾是一副年轻的面孔。葛拉万有四百多岁了,就算这样,他也是第一次参加灰骑士和审判庭的联合行动。

“啊,年轻的仲裁者。”葛拉万用他的再造喉咙发出的带着嗡嗡声的声音问候道。“你恢复得不错,坚强意志的成果,你受的是高能镭射枪伤,仲裁者,伤口很深。我很惊讶你这么快就醒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我这么惊讶了。”

“我没亲眼见证这个任务的结束”阿拉里克问道“我们…….”

“阵亡了七人。”葛拉万悲伤地停顿了顿。“我接手了十二个伤者,大多数都能治好。不过是的,尼克索斯赢了,我们活捉了瓦里诺夫,他现在关押在米马思”

阿拉里克从治疗箱里爬出来,感受着肌肉紧绷的力量。阿拉里克见过瓦里诺夫,就在从地下神庙中袭来的镭射风暴里冲锋时,他看见了一个高个子,尖脸,光头上纹有图案的男人,嚎叫着给手下的邪教狂热者们下达命令。这些狂热者们,根据任务简报里的描述,估计有数百人,都坚守在地下神庙里,身着破烂的深黄色长袍,但是他们都武装到了牙齿,并且狂热得只求被灰骑士们的风暴爆矢枪和纳美西斯武器杀死。阿拉里克带领着他最近才获得指挥权的小队,是最先冲进神庙的几个人之一。

现在突袭已经结束,幸存者们都返回了泰坦星。

“我待了多久了?”阿拉里克问道。医务人员递给他一条毛巾,他光脚站在石头地板上擦拭着身子,抹掉身上粘稠冰冷的治疗液。

“三个月。”葛拉万答道。“卢比肯号用最快速度赶回来了。他们想尽早把瓦里诺夫送到米马思上去。这个人已经彻底堕落了。”葛拉万愤愤地跺了一下石头地板,一个医疗机仆跑过来清洗地上的医疗液泡沫。“想想看,连一个审判官都堕落了,恐怕激进主义力量正在抬头。”

作为战团资历最老的战士,葛拉万有权自由表达他的观点。灰骑士们享有完全的自治,但是审判庭是他们的领导,他们自然不想灰骑士们对审判庭怀有煽动性的观点。激进主义便是一个官方不愿承认的威胁,审判庭在对灰骑士的官方交流中一直否认这点。

阿拉里克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行动最后的细节——从阴暗的地下工事射击孔里射出的火力,他的战友们冲进风暴一样的爆炸和火光之中。如果卢比肯号真的全速返航的话,他估计自己已经在葛拉万手下接受好几个星期的治疗了。“牺牲的战友们都有谁?”阿拉里克问道

“艾顿撑不了多久了。”葛拉万难过地看了一眼自动手术台下艾顿支离破碎的躯体说道。“林莫,恩考昂,鲍里甘特在突袭时阵亡了,凯刚和奈门在返航路上重伤不治,图拉斯和伊瓦安正在接受治疗。”

“恩考昂和图拉斯是我手下的弟兄”阿拉里克三年前被提拔为仲裁者,他从前也失去过手下,但是他从来都是看着他们战死的,生死与共是他和他的小队之间紧密纽带中的一部分,但是这次,阿拉里克的手下牺牲时,他却不在场。

“我明白你的感受,仲裁者,你失去的弟兄们会在地下陵墓里面安眠的。大团长滕森铎将会在听取你的报告之后宣布埋葬他们,我该去告诉大团长你恢复的消息了。”葛拉万用他的金属手臂拿起长长的羊皮纸,检查阿拉里克的心率图和血压。“大团长正式发话之前我还是不要多说的好,但是从尼克索斯那里我听到你手下的表现值得骄傲。看到你倒下后,他们并没有在绝望中动摇退缩,而是用更顽强地进攻为你复仇。我见过这个战团中的很多领袖,他们之所以杰出,是因为不论面对什么,即使是落入敌人之手,他们依旧能激励追随他们的人。你手下的战士们当时以为你死了,为此他们全力以赴的奋战到底。记住这点,仲裁者,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仲裁者的位置上。”

阿拉里克把他身上最后一根针管拔出来。“我要先回我的单人间里去。”他说。“在技师修复我的盔甲前还有赎罪仪式,我现在肯定错过很多了。”

“做你认为对的,很快你就能回归战斗了。战团牧师杜伦丁正在曼杜里安教堂接受忏悔,在你向大团长汇报之前你可以找他寻求建议。让这些机仆给你拿点衣服过来。”

葛拉万挥了挥手,两个机仆穿过房间给阿拉里克拿来服装,好让他在泰坦的长廊里能得体的行走。在战斗之后阿拉里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更别提他严重负伤加上暴露在潜在的混沌腐化威胁之下。他必须忏悔,接受净化仪式,修复战甲,并且重新圣化。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入记录灰骑士行动的厚重卷册之中,向大团长和全权负责此次抓捕行动的审判官陈述报告。

灰骑士的生命里只有严格的戒律生活和对抗帝国最邪恶敌人的残酷战斗,一个普通的人只要接触这样的日子几天便会崩溃。有时候阿拉里克甚至会庆幸在被征召后他遗忘了所有曾经的记忆。但是现在不是回避异端威胁的时候,瓦里诺夫被俘获,他手下的邪教徒也作鸟兽散,胜利固然可喜,可是失去的战友更让他哀痛。


审判官高里克·伦萨·瓦里诺夫自从被审判官巴比琉斯征召为审讯员开始,就是帝国审判庭的一员了。巴比琉斯是一个老派审判官,他的形象被雕刻在审判庭神庙里,作为正义和勇气的象征。巴比琉斯身披金色铠甲,上面用金线描绘着恶魔在帝皇的脚下被粉碎的图景。他挥舞着一柄锤头由陨铁打造的动力战锤,带着他的战争讲坛深入恶魔恐怖的深渊。他是一个战士,是破敌巨锤,异端末日。当帝国的子民们从流言中听到帝国审判庭的秘密守护者时,他们脑海中本能浮现出的便是巴比琉斯这样的形象。

巴比琉斯有一个庞大的团队,绝大多数是从帝国各个军事世界征召来随同他迈入战场的作战部队,但是他也需要有人协助自己找到作战地点。调查员,侦探,科学家们都是这个团队的一员。他们为巴比琉斯进行秘密调查活动,渗透进被怀疑与恶魔崇拜有染的贵族豪宅,或者是调查被邪教徒隐秘支持的凶残的巢都黑帮组织。这些调查员的任务往往都是单程旅行,因为卧底暴露被害,抑或是看到过多混沌邪恶导致心智疯狂的例子实在数不胜数。但他们依然尽职的前赴后继着,因为这就是他们选择的对抗混沌的方式。

很少有人能活到够资格加入巴比琉斯私人军队的时候,高里克·伦萨·瓦里诺夫就是其中之一。

帝国审判庭内的关于瓦里诺夫的资料已经不完整了,主要因为他修改或者销毁了绝大多数审判庭资料库里关于他的信息。他来自太阳星域,这点毫无疑问,位于帝国心脏区域的众多工业世界之一,在这里只有最强悍无情的的人才有可能获得外部世界的赏识。

他的出生没有记录在案,但是巴比琉斯在一场对罗纳世界上堕落贵族的惊人净化行动中征召了他。

有迹象表明,瓦里诺夫在罗纳世界总管庭里的特别职位让他得以接触关键信息,间接引导巴比琉斯从密室里把巫师和莎厉士的欢愉信徒们揪出来。有不少审判官坚持认为瓦里诺夫的能力应当先在法务部,或者在行星守备部队,甚至是统治罗纳世界下层巢都的罪犯组织中接受磨练。但是瓦里诺夫的特长从一开始就太明显了——他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掌控人心的大师,不论是灌迷魂汤还是高压恐吓,他都极为擅长。哪怕是在纷繁的信息里,他也能追查出最细小的蛛丝马迹。

瓦里诺夫一开始只是巴比琉斯的后备人员,负责混入贵族家庭或者是同业工会,犯罪集团,追捕禁断巫术和混沌异端的踪迹。六年多的时间里,瓦里诺夫卓有成效的工作让巴比琉斯打入了“屠夫”卡沙尔的犯罪王国心脏中,剿灭了在帝国船坞世界塔琛上散布异端的邪教徒,清除了基伦图兰上比帝国还古老的野蛮残暴部落,以及诸如此类的众多腐败根源。

瓦里诺夫很优秀,巴比琉斯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天赋,他任命瓦里诺夫为自己的高级审讯员,瓦里诺夫一度被认为早晚会成为巴比琉斯的顾问之一,这个家伙一下从帝国的底层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了审判官巴比琉斯身边的得力干将。

但是不久,阿格纳森之握事件的发生改变了这一切。如果巴比琉斯没有在和恶魔王子“染血者”莫格里姆的战斗中阵亡,那他也会在随后轰炸星球的灭绝令中化为齑粉。这不是巴比琉斯第一次给一个星球宣判死刑,但由于巴比琉斯事先下达了一旦自己没能从恶魔感染的地表返回,就轰击安格纳森之握的命令,所以这次是巴比琉斯自己的属下从舰队上发射的旋风鱼雷。高级审讯员瓦里诺夫从舰队旗舰上亲眼目击了整个翠绿的农业世界被破碎地壳中翻滚而出的岩浆所吞没。莫格里姆被摧毁了,但是巴比琉斯再也没能赶回他的座舰。

无数神庙兴建而起以纪念领主审判官巴比琉斯,他的雕像——表情肃穆,永远准备用他的战锤粉碎一切朦胧不清的邪恶——不仅仅在太阳星域内,而是在帝国的疆土内到处屹立着。在神圣泰拉的帝国宫里,他的名字被铭刻在英烈厅的墙壁上,并且被写入了帝国的历史长卷之中。

审判庭文件清晰记载了巴比琉斯的部属和所有资源都被审判庭的高阶领主议会所接管,其中包括瓦里诺夫。然而瓦里诺夫为何会被圣锤修会认可,正式成为一名审判官的理由则没有记录在案,但无疑他确实升了官。在恐惧之眼战役期间。他在色雷斯之冠附近某处活跃着,或许他在达摩克里斯远征末期参加了镇压混沌感染世界的行动,但同样毫无细节可寻。瓦里诺夫行事很周密,或许他在那时就叛变了,并且一路掩饰他的行踪,以免被另一个审判官发现他背叛的线索。

瓦里诺夫最重要任务的记载几乎不可寻,他率领隶属拉斯查蒂79军的一个团的风暴突击队以及一队灵能者,由一支剑级护卫舰编队护送前往乌兰巢都世界。根据报告,乌兰世界上隐藏有邪教徒,该报告称邪教徒已经控制了乌兰巢都的下层和尘埃废土地区,但事后这被证明只是瓦里诺夫为了给他的行动所找的说辞罢了。

乌兰任务最终的结果是在瓦里诺夫到来的两周后,整个星球都被一个沸腾着的,散发闪电的白炽星云所吞没,如此一个定位精确无比,发育异常完整的亚空间风暴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整个星球都落入了一个梦魇般的位面,风暴完全不可穿透,没人知道里面的一百九十亿老人,孩子和男女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据临近星域的导航员报告,乌兰世界附近几个光年内都听到了凄厉的哀嚎。

瓦里诺夫在太阳星域内留下了一连串暴行。他将圣英德拉港口世界首都的热反应堆过载,用整个城市献祭邪神。混沌海盗屠杀了整个纳美明星云的殖民护航舰队,并且宣称瓦里诺夫是他们的领袖。他疯狂的以混沌之名制造着毁灭,不分青红皂白的到处破坏着。审判庭部署了数名审判官追捕他,并且努力试着预测他的下一个目标,最终追踪他到了瘟疫肆虐的高尔文星带。瓦里诺夫加入了当地的邪教徒,他们坚信自己欠保佑他们活过这场瘟疫的邪神一笔债,瓦里诺夫将他们组织起来,用数个星期把他们整顿成装备良好,狂热求死的军队,驻守在坚固的小行星堡垒里。

审判庭认为瓦里诺夫这是在做最后一搏。他既然想死,那么审判庭这次将满足他。高阶领主议会联系了灰骑士大团长滕森铎,他允诺派遣一支灰骑士部队作为前锋来进攻瓦里诺夫的堡垒。

第一个从载人突击鱼雷里爬出并且打入防线缺口的,就是仲裁者阿拉里克。


曼杜里安礼拜堂有着悠长的走廊和装饰华丽,令人眩目的天花板,走廊内布满了雕饰精美的圆柱,一路的墙壁上镶嵌着众多壁龛,里面摆满了雕像。要走到礼拜堂那三面都由彩色玻璃窗装饰的巨大祭坛前,必须先经过路上数百位帝国英雄的雕像,接受他们深邃的凝视。他们有的是传奇,有的则被遗忘在漫长的历史里,他们代表了那些将帝国维系在一起的忠诚卫士。最靠近祭坛的,是战团大团长,曼铎利斯的雕像,他本人在一千年前阵亡。他的身躯雕刻在一根圆柱上,看起来好像在用一己之力担负着整个礼拜堂的重量一般。

其中包含的寓意很明显,曼铎利斯像任何一位灰骑士一样,都终生致力于维系帝国免于倾覆。

阿拉里克穿过主过道,他鼻子和喉咙里的植入器官闻到了隐藏在穹顶阴影里的香炉所散发出来的焚香味道。闪烁摇曳的烛光环绕着圆柱,一个机仆在教堂中央忙碌着点燃那些熄灭了的灯芯,烛光在祭坛上反射出了黄金的亮光,这些黄金在三百年前由战团技工们精心装饰上去。在祭坛中央展示的是帝皇在荷鲁斯叛乱之前的形象。帝皇转过脸,似乎意识到了在不久后的叛乱中逼近的死亡,帝皇的四周环绕着一群灰骑士——雕塑没有展示他们粉碎恶魔的奋战英姿,他们虔诚的跪着。它提醒着灰骑士们,不管他们有多强大,谦逊和服从帝皇的意志是最崇高的美德。

阿拉里克还没有从技术军士手里取回他的装备,所以他现在只是穿着简单的灰黑色修士服。在这神圣崇高的宫殿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赤裸的一般,他裸露的双足踩在已经被几个世纪披盔戴甲的双脚踩得溜光的石头地板上。他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他能感受到打穿他腹腔的那一发镭射造成的伤疤组织正在恢复的脉动。他的皮肤因为在治疗液中泡的太久而感到刺痛,但是更糟糕的,无助的感觉在他脑海里灼烧,弟兄们牺牲时自己却不在场的感觉折磨着他。

战团牧师杜伦丁在另一间空的礼拜堂中等着他,他想以往一样,在照看战团修士的精神健康时披戴着他那巨大的终结者盔甲。一条胳膊被涂装成了光滑的灰色以表明他战团牧师的身份,其余部分则是灰骑士传统的铁灰色涂装。杜伦丁戴着一双装饰华丽的闪电爪,这古老的武器传承自战团初创的年代。

阿拉里克走近祭坛,迅速的跪下,然后两人一齐跪下向祭坛中央的帝皇形象祷告着。

“滕森铎告诉我你想和我谈谈。”祷告完毕后杜伦丁站起身说道。牧师的脸颊隐藏在兜帽下,就像每一个优秀的牧师一样,杜伦丁很难让人读懂他的思想。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牧师。我在战斗中受伤昏迷,恩考昂和图拉斯牺牲了,我以前也失去过手下的兄弟,但是每次我都在他们身边,这次却没有。”

“我不会因为你手下的死亡而为你开脱责任,仲裁者。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我们的弟兄牺牲的责任,你成为一名仲裁者还不久,阿拉里克,你显然有领导天赋,但是你在这条道路上才踏出几步而已。”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牧师。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疑惑,我所学习的一切告诉我,一旦我信仰的核心破裂了,那我将不配做一名战士。”

“所以你认为如果你不能忘掉自己被瓦里诺夫手下击倒时的无助感,你就无法相信自己灵魂的纯洁是吗?”杜伦丁转过身来,在他的兜帽下面,他深深地凝视着阿拉里克的心灵深处。“记住,阿拉里克,什么是信仰的崩溃,什么是战斗中的倒下。一个人作为领导者,并不是取决于他是否能在战斗中避免你这样的霉运,而是取决于他是否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并从中学习让自己更加强大。你的弟兄们阵亡了,但是你能保证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这就是领袖的含义”

“我知道做到这点这不会简单的,牧师。”阿拉里克说道,“试炼的艰难从来没有如此清晰,我知道这不会是第一个试炼,也不会是最困难的,我才开始真正理解大团长为了让骑士们团结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伟大牺牲。他们的信仰必须坚如磐石,我不认为在帝国里,还有比作为一名大团长,并为灰骑士们所信赖更高的目标了。”

“但是你能做到吗?”

阿拉里克停顿了,他看着帝皇身上镶嵌着作为盔甲装饰的红宝石,看着高高的穹顶上深藏的阴影,又看着大团长曼铎利斯独力支撑帝国的伟岸形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相信我能。”

“那是不同的,阿拉里克,你不能相信任何别的东西,你所称之为疑惑的东西,其实只是学习一项困难课程时必须经历的痛苦而已。你在学习中展现出来的品质恰恰是战团对你期望的,你有好奇心和智慧,还有你手下弟兄们的信任。你罕见的将这些品质结合到了一起,这意味着你将永不满足,直到你看到你的使命以最高标准完美完成。”

阿拉里克站起身来,朝着帝皇躬了躬身。“滕森铎在等我,牧师,我会好好想一想你告诉我的话。”

“你不会有这种奢侈的时间的。”阿拉里克将要动身离开时杜伦丁说道。“根据高尔文星带我们所发现的,逮捕瓦里诺夫只是第一步而已。”


审判庭在创立初期就接管了土星环区域,并且将之变成了他们非正式的领地。领主审判官们拥有着对土星卫星无可争辩的管理权,因为这是唯一的保障其上设施安全的方式。审判庭拥有银河内最为危险的物品,文档,和人员。土星环里数千个建立在被土星引力所捕获的小行星上的堡垒,以及土星环本身的复杂构造让任何渗透活动都变为不可能的妄想。审判庭控制着唯一可靠地进入土星环的通道——坐落在土卫八上的要塞。

米马思,在环绕土星的物质中离土星最近的主要卫星,四分之一表面为丑陋的小行星冲击坑所覆盖。在火山口内审判庭建造了关押全银河最可怖罪犯的监狱。他们被囚禁在单人禁闭室中,被灵能屏障束缚着,由枪炮机仆和一个团的风暴突击队所监视。

恩刻拉多斯,离米马思最近的卫星,坐落着审判庭要塞,一个宽广而且令人印象深刻的壁垒。领主审判官们在此设置法庭,最高级的审判官在此拥有私人财产。

恶魔图书馆坐落在特提斯,在成千上万年与黑暗势力作战的历史中积累下来的最危险的知识储藏在这里。图书馆完全隐蔽在地表下——成千上万的虚空储藏间和塞得满满的书架遍布在卫星挖空的内核中。无法计数的书籍,数据碟,卷轴和图像记录被冷却储藏着以保护那些脆弱的书页。进入图书馆的许可只有领主审判官才能颁发,有些区域甚至是整个银河系最敏感的区域之一。

泰坦,土星最大的卫星,隐藏在稠密橙红大气下的是宏伟的灰骑士战团修道院要塞,整个卫星表面都被灰骑士战团修道院要塞所覆盖,以至于星球看起来就像是从高塔和城垛中雕刻出来的。

土卫八的太空港一直延伸数英里到太空中,总是停泊着整编的巡洋舰,护卫舰以及战列舰舰队,包括灰骑士的打击巡洋舰队和审判庭从太阳系舰队中征召来的庞大的帝王级战列舰。

只有像这样构建一个微型的帝国,审判庭才能保障这些可怕的知识和犯人被彻底监禁着。这里同样保存着前审判官瓦里诺夫的个人物品,只有在这里,审判官布里塞伊丝·丽姬娅才能妥善安全的检测他们。

一道昏暗的,苍白蓝灰色亮光铺洒在研究室的地板上,微光照亮了由书本和数据碟堆叠在书架上形成的上百米高的墙壁。像蜘蛛一样的文档机仆急匆匆的用他们纤细的机械腿在书籍形成的墙壁上走来走去。曾经是血肉的身体扫描着书脊并贴上审判庭研究团队的标签,这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古书堆中为他们的审判官主人搜集讯息。许多高级审判官都有自己的一两个私人研究员,这些研究员一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那些帝皇敌人们那模糊不清的潜藏着的重要信息。

几个面色苍白,眼睛巨大的研究员艰难的翻动着馆藏的大书,身后的枪炮机仆盘旋着,随时准备开火,以防这些人因为暴露在可怕的知识前而失去理智。他们通过空中链接来的管子呼吸,全部穿着贴身热电保温服。为了长久保存馆藏文献,这里的气温冷到一个正常人几分钟内就会被冻死的地步。

审判挂丽姬娅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这样她就有更多的空间以用来思考。一个小小的导航机仆悬浮在她面前,时不时的飞舞在在工作台上面陈列着为她收集来的瓦里诺夫的个人物品上面。

丽姬娅穿着厚厚的贵重皮草——她钟爱这种帝国贵族象征的奢侈服饰,因为贵族就是她引以为豪的身份,或者至少曾经是。她戴着名贵的塔尔羊皮手套,外面套着一个指环。她的靴子材质是最好的俾格米皮革。她一度很漂亮,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岁月给她的灵魂带来的变化深刻到足以展现在她的面孔上。但是她现在依旧很迷人,她也喜欢人们取决于她的外貌所做出的第一反应。这意味着她会被低估——这点救了她好几次性命。

丽姬娅不是个天生的战士,但是她也同样不能避免伤痕。她是一位调查员,一个学者,在一个贵族所能承受范围内的最高等帝国学院接受教育。因为对她不断增长的处理信息的灵能所产生的兴趣,异端审判庭直接从珈特拉莫的贵族中征召了她。审判庭猎头人员早就相中了她处理信息的灵能天赋,而丽姬娅在为审判庭工作的时间里和众多审判官合作的经历让自己的价值越发的出众,最终她也被提拔到审判官这个阶位上来,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她不断磨练着自己的灵能技艺。审判庭的审判官们总是一副蛮牛似的恶魔猎手形象,身穿重甲手舞战锤,和灰骑士们竞争着杀入净化不洁战斗里的荣耀。但是丽姬娅的武器是知识。一个拥有灵能的审判官一般被认为是能够手持霹雳,投掷闪电,用一个词就将恶魔逐回亚空间的形象,但是丽姬娅的力量来自于对感知和理解的惊人连接能力。

没有丽姬娅,难以计数的暴行将不会曝光,甚至都不会被审判庭怀疑到。也许瓦里诺夫就在谋划着即使自己被逮捕,都无法阻止其发生的行动。

丽姬娅坐下来身来,头顶的导航机仆轻快地掠过。没有枪炮机仆靠近她,因为领主审判官们对丽姬娅的意志力充分信任而给予她的特权之一。她携带着一个干扰抑制器,用来阻绝她的灵能信号,以免干扰到墙外的哨兵机甲。在她的身前摆放着从瓦里诺夫的房间里搜查来的物品。许多仍然沾着血迹,或者是被爆矢枪所灼烧的焦黑。瓦里诺夫的衣服,深红的长袍上大量装饰着银片,在一只手臂上有一个破烂的大洞。丽姬娅记得报告中有对瓦里诺夫受伤的记述,他能以血肉之躯生生挨上一发爆失枪子弹而不死真是让人惊讶。所有物品都应她的要求收集完毕,如果没有任何东西落在瓦里诺夫藏身的小行星上的话。

瓦里诺夫装备着一把激光枪,他还为审判庭效力时所持有的一件武器。这是个精美的武器,枪套和枪管被涂成血红色,枪身细节点缀着金子。枪支的能量包因为向枪管中过载能量而很沉重。瓦里诺夫带着一把拳刃。一种阴险的武器,它看起来就像一把普通的战斗刀,但是上面隐藏着一个神经撕裂立场发生器,就是这把刀将审讯员艾顿的内脏捅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碎肉,所有这些武器都很昂贵且稀有。

丽姬娅略过了这些武器,他们都被其他灵能者检查过了,没有混沌污染迹象。让丽姬娅感兴趣的是那些文件,他们搜出了一打数据碟,几卷卷轴,被一些看起来像是肌腱的东西捆着,以及一本大书。数据碟里面记录的是瓦里诺夫藏身要塞的军火清单和日程安排表——这都表明瓦里诺夫是如何管理那些无知的狂热信徒的,但是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卷轴看起来更有门道。它们用扭曲的字迹写满了隐晦的信息,复杂的图案和咒语以及举行仪式的咏唱记录说明。丽姬娅将手放到破烂的羊皮纸上,从她的脑海深处释放出感知力,慢慢的渗透进这些羊皮纸卷,探查着不仅仅是子母和图案的形状,还有被灌输进它们的含义。她在珈特拉莫的学校中时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能力,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尽管有人告诉过她这是可怕的巫术,她还是很幸运的被选中成为一个强力并且用处很大的灵能者而不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帝国在面对这类问题时经常陷入前后矛盾的境地,一方面帝国恐惧灵能者,他们的力量能够接触到亚空间,为那些黑暗中的邪恶提供一条进入现实宇宙的桥梁;但是帝国又依赖他们,比如导航者凭借着星炬的光辉指引帝国船只的航向,或者是是向她这样的灵能者审判官来来完成单纯靠武器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卷轴上面蕴含的意义很微薄,飘渺,模糊又令人沮丧。丽姬娅甚至怀疑这是否是某种密码,但是越深入进去她就越感到这里面的信息实在是毫无意义。整个卷轴就像一个疯子的喃喃自语一样空洞,唯一的特点就是看起来很吸引人,如果真的有混沌力量隐藏其中的话,那她的感知力会像一个烟火一样被点燃。

丽姬娅确信无疑,这卷轴的意义是一片空白,瓦里诺夫也许只是为了迷惑他手下,让他们以为自己在为邪神效命,所以伪造出来了这些卷轴。这就意味着瓦里诺夫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接触混沌的真力,他们只是一群替死鬼而已,而他们每个人都确实死了。

丽姬娅丢下了卷轴,把那本大书拿了过来。这本书很古老,布满潮湿的霉斑,厚重的羊皮纸组成了书页,封面早已破烂不堪——丽姬娅猜测这本书肯定已经重新装订很多次了,没有书名,即使它曾经有过一个,原来的装订样式已经彻底看不出来了。

丽姬娅小心的翻开书,当她的感知力触碰到书本的时候,指尖传来一阵阵刺痛,就好像书本里面的意义在挣扎着试图冲出束缚,他们渴望被理解,古老的哥特语书写在她面前的书页上---铁魔书。

在捆书带下面是几百年前某个誊写机仆所书写的优雅字迹,它满满的忠实记载了所有被逐回亚空间的恶魔和黑暗领主的名字,以及他们返回现实宇宙的时间。审判庭的封印被纹饰在书页上,丽姬娅屏住了呼吸,她诚然没有料到自己会遇见这种东西。她迅速翻动着书页,恶魔们扭曲的名字在纸上盯着她,她看到了堕落的基因原体安格朗,在第一次阿米基多顿战争中被逐回亚空间。灾祸天使,厄运使者纳卡瑞以及其他上百个可怕的名字,随之附带的还有他们预言他们回归现实宇宙日期的说明。所有这些内容即使只是看上一眼都可能会让一个脆弱的人陷入疯狂。

铁魔书,王座在上啊,如果这是真的……

铁魔书曾经就收藏在特提斯恶魔图书馆内,大家都以为这本书遗失了,淹没在特提斯所埋藏的无数个秘密之中,许多图书都遭遇了相同的命运,所以审判庭有一只特别的文档搜寻小队,长期在底层图书馆巡游,为审判庭搜集那些早已被彻底遗忘的重要信息。但是这本书不同——瓦里诺夫肯定是在比他最早显露出腐化迹象还要早时,在他还在为巴比琉斯效命的时候从馆藏书籍中偷走了它。铁魔书是审判庭最有价值的文献之一,详细记录了上千个被灰骑士或者是审判庭消灭的恶魔,帝皇才知道瓦里诺夫拿着这本书究竟是要干什么。

丽姬娅站起身召唤导航机仆过来,这个机仆正和她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丽姬娅向图书馆指挥汇报,发现可疑文献,潜藏重大威胁。派遣一支维护小队,并且告知高阶领主会议,发现铁魔书,丽姬娅通话完毕。”

机仆轻声鸣叫着,带着丽姬娅的口信飞向图书馆监督者那里。他们知道如何妥善保存如此一本重要又危险的书籍。在丽姬娅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她无意中碰掉了书,书页打开到似乎是随机的一页,岁月的痕迹让它污渍斑斑,简直无法辨认。但是此时一个词跳入了丽姬娅的眼帘,一个名字,下面被一道红线画上了着重符号。

伽戈图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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