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春和冬不好分开,冬睡熟了一点便是春了。立春后,春寒料峭,与寒冬并无两样,一直要到暮春时节才会“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蛰居一冬的甜苣要到这时才开始冒尖儿,如果恰好有一场春雨润泽,田边地垄,山坡水涧到处都是嫩绿的芽苗。
甜苣,应该是苦菜的一种吧,苦中微甘,可以食用。甜苣春时破土出芽,夏秋抽枝长叶,会开出黄色小花。嫩时可以入菜,长叶后也可以泡水喝,有清热解毒、活血化淤的功效。诗经称其“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可见在古代,它就已是盘中菜了。只是曾经的度荒菜,桑田沧海后,成了桌上珍品。
在故乡,春天踏青的人们,总喜欢釆摘些甜苣回来。小时候,母亲总会带我们去山坡挖甜苣。
山野中的野菜不懂得计较,不管土地贫瘠与肥沃,总是快乐地生长着。一场春雨过后,土地软软得,遍地都是嫩嫩的甜苣。不用借助工具,只要一拢,一拧,一提,便轻轻连根拔起,一会儿便装满篮筐。刚出土的甜苣根白如凝脂,芽嫩如雀舌,仿佛是大地孕育的精灵,无一丝浊气。
当野菜挖足后,妈妈就会魔术般变出一个风筝来,我和妹妹即刻忘了疲劳,牵着风筝在山坡上放飞。而妈妈躺在草地上,晒着暖日,目光追逐着我们的身影,快乐着我们的快乐。那宁静祥和的目光如一泓清泉,汩汩流着源源不断的爱意,滋润了我的今生。
挖来的甜苣,妈妈清洗干净后切成寸长,用开水焯过,因怕我们几个孩子嫌苦,便与土豆泥 拌在一起,撒些盐、姜面儿、花椒粉,浇上提前配好的汤汁,一道山野美味就这样做好了。
那一盘生态美食,乳白的土豆泥和甜苣根,点缀着嫩绿的甜苣叶子,白绿相间,挑逗着我们的味蕾。全家人迫不及待地动筷,那入囗甜中微苦,鲜嫰可口的味道,在现在是很少有的了。
有时候挖的甜苣多了,妈妈还会做成甜苣馅儿馅饼、甜苣炒鸡蛋,都是味道鲜美的山野美味。
有一年五一放假回家,邀请了宿舍里的两个同学。知道女儿回来,妈妈精心备下一桌美味。五月初,正是甜苣入盘的时节,餐桌上自然少不了土豆泥拌甜苣这道我最爱的佳肴。俩个妹子,第一次吃,直呼好吃。直到多年后还记得那道野菜,称之为“一盘入魂”。
如今,甜苣已经不再是普通充饥之物了,它已经被挖掘出很多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比如可以预防贫血,帮助消化,缓解失眠等等。所以,民间也兴起了种植。无论春夏秋冬,都可以从市场买来吃。
可是,比起这种便捷,我更怀念那些去野地里挖甜苣的日子。春暖踏青季,有孩提时光的快乐、有永远眷恋的乡土气息,那一颗颗亲手挖回来的甜苣里,凝聚着孩子们在天地之间的自由,和劳动者们自食其力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