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gasun
写完苗子,给苗子取绰号"苗子"的始作俑者冬生,旋即就眯缝着一双狡黠小眼睛,似笑非笑,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挪揄,一副时刻会吐出一两句田氏黑色幽默的架势,浮现眼前,分明在对我说:
"嘿嘿,你准备乔子臭我呢?" "臭"在凤凰方言里是动词。表示"贬损"含义。我真没半分"臭"任何老友的心。天地可鉴。
倒是动过念头,对各位老友的出场顺序"臭"一句:苗子之后老友的出场顺序"排名不分先后,如有颠倒,纯属巧合。"
如果你细心,会发现每张旧照片,但凡有苗子的,旁边一般都有冬生形影相随。他倆既像一对基友又像一对天敌。凡是两人在一起,就少不了你来我往连番斗嘴,一个高声大嗓,炮弹横飞;一个阴柔怪腔,冷箭嗖嗖。用凤凰话说就是互相"贬场合",你损我我损你,其乐无穷。
冬生是我那年回乡见到的第一位老友。也是最没曾想或者奢望能见到的。我是在咖啡桌上明确告诉他:接下来,我就写你。
至于怎么写,还真没想过如何构思,如何突出中心思想,如何提炼,如何升华之类从小接受的革命文艺写作手法。
意识流吧,记流水账呗。
和冬生结识,始于中学,算上时间,就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接受过这种四年中学学制教育的很暴露真实年龄啊!
冬生最初在学校并不引人注目,中小学引人注目的都是体育明星,校运会就是那个年代我们的狂欢节、嘉年华。是体育好的学生一展身手的好舞台。冬生不是体育特长生,没有展示这方面潜能的场所。
后来,新来一位班主任——教英语的王老师,我们开始成为好友。冬生也是在全校英语单词比赛后显露出学习能力来的。他开始的英语成绩比我们都好,老师也寄希望于他继续学下去。后来专门开的英语小班级他也是其中成员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学外语。
因为担任一些班干部工作,他表现出管理能力和组织能力。其他功课都名列前茅,犹以历史地理最为突出,课堂回答问题都以他的回答为标准答案。
高二时,开始分文理两科,两个班级,迎接高考。他第一个毫不犹豫报了文科班。
我呢,父母要我读理科,他们认为文科没前途。"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那个时候父母的普遍心态。
我在老师的帮助下,违抗父母意愿,后来也进了文科班,额外还准备英语专业。一切都是在老师的推动下,我们自己还有点六神无主,也更没有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胆量。那时候的我们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呢?只记得冬生和我在文科班大概总是前二名。
冬生和我后来成为我们二中那年考上本科的两位文科班毕业生。他大学学的中文,我学的英语,各自在不同城市。他毕业后分到州民族中学---那是少数几个重点中学之一教书。虽然离市区较远,我们几个老友空闲时间也会跑到他那里看看玩玩。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几个老友经常去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绰号"阿啦啦"的所在的财校玩。在郊区沙子坳,离冬生所在的民族中学不远。
有次我们将冬生捡来的一条狗打了!在财校阿啦啦的住处炖狗肉。阿弥陀佛!行笔到此,禁不住要忏悔一番:佛祖原谅我等那时候年幼无知!为饱一时口腹使生灵涂炭。罪过!
但我不是"刽子手",只是个"伙夫"。狗是冬生捡来养的,也是他和其他几个人打的。之后一系列的架火、褪毛、烧狗,打水清洗,然后开肠破肚......这些苦脏累的工作都是我和冬生负责。再后来就是砍、切、剁......最后,煎、炒、炖、煨......
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一切都是在非专业炊事工具和屠宰工具下完成的!除了一把切菜刀,还是缺头缺脑的,连水果刀都用上了,好在狗是用棍棒打死的,不是用刀。没想过曾经有过那么心狠的时候,看来民真的是以食为天啊!为了一张嘴,人有时候真的是够够残忍。
试想如果用那把刀杀狗,估计宰到半途一定会有人魂飞魄散。依稀记得狗的第一声惨叫起时,就有人扔了棍子跑了......狗的后事好像冬生处理的最具专业特点,像个男人,面不改色,泰然自若。我只是个"帮凶",负责料理后事。
后来,我和冬生两人主厨,使出各种手段。其实那个年纪,能有多少手段?反正,最后出来的那一锅子狗肉啊!那个香的啊,啧啧!真是佛祖闻了也跳墙!
对了,记得炖狗肉期间,一群人围住锅台,七嘴八舌,什么建议的都有,真是应验湘西方言说的:打狗不会谈狗会。形容一个人光会嘴巴说而无实际行动能力。我们则把这种人形容成"谈匠"。一群"谈匠"围住两个"伙夫",你想想那场景吧。
某某说要去腥味,我们就顺便在院子里的柑橘树上摘了几片树叶炖进去。其他香料好像当初也是从身边就地取材,没有特别去买什么香料样的。
如今,再回忆起那炖狗肉,吃过的,仍然津津乐道,头摇的像拨浪鼓,连连感叹,此后再没吃过那么美味的狗肉!
毕竟是整整一条狗,我记得狗的下水全是我亲自清洗的。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二十斤呢。几个人那能一次就能吃完,后来连同剩下的半只狗,以及半锅狗肉,又转移到几公里外的环城路一个老友家里继续吃。后来听说有人被补得一个晚上燥热难耐,骚动不安。
回想起来吃过那顿狗肉的,我能想起的人,大概有苗子,阿拉拉,老包,冬生,群群,浪浪......我弟弟也在,可能还有几个女孩。呵呵,有些遥远的记忆。
大学最初几年,因为我在省城,又学的是外语,有时候会带回一些外语歌带或者买回一些唱片,歌带都是卡带,唱片都是蓝色软膜唱片。一回家几乎都给冬生拿走了。
有一盘我辛辛苦苦翻录的外国著名乐队演唱的外语原声卡带,其中的《巴比伦河》那时候流行一时:By the rivers of Bybelon,where we sat down,yeah, we will…….很适合跳那时候风行一行的Disco(迪斯科)!卡带被冬生看上,二话没说,强行借去,和一帮舞棍拿去学跳迪斯科舞和摇摆舞,做为伴奏舞曲。
可能是由于某人不小心,放音键错按成了录音键,就洗掉了其中一段,还听到当时几个人的说话声,说咦怎么还没声音......等等。时间大概几十秒钟,等于抹去了半首歌了。
后来磁带回到我手中,每次放到这一段,咔嚓的按键声和几个人的说话声都让我心痛得要死。后来我才知道卡带下面有两个小凹槽,把它们上面的塑料片撬掉,就可以防止卡带内容被清洗!当时那个后悔啊!于是,我把所有有价值的要保存的卡带全做了这样保险处理。
当然,那些软膜唱片就再没回来过。有几张舒伯特的小夜曲,像"我的歌声穿过黑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着你……"。使人灵魂飞扬的天籁之音。
也有几张那时流行的印尼歌曲,什么"河里青蛙从哪里来?是从哪水田向河里游来。甜蜜爱情,从哪里来?是从哪眼睛里面到心怀!哎呦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什么"宝贝,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呐,我的宝贝……" 使人初品爱情甜蜜诙谐的情歌和体验母爱的催眠曲,风行一时。
好在这些旋律和歌曲,我已耳熟能详,深入内心。我的宝贝唱片虽然回不来了,但我这个"妈妈"一点也不生气。知音才会如此想占有美的东西呢。
和冬生见面那天是多年前春节前夕,我正伫立在街头,等约好见面的冬生,脑子回想着这一切,嘴里嚼着刚花一块钱买的一节蕨根,那是小时候的零食,一分钱可以切一片的,现在五元钱一斤。
手里扶着刚从批发市场为妻的二姨买的一大包山水画,发短信告诉冬生我的位置。苗子有事脱不开身,阿拉拉要去乾州赴宴。我本以为很难见的冬生倒刚好有空。我俩可是14年没见了。
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就到了我身边,我总认为他的到来该有些动静的。因为他电话里说开车过来接我。
相见之下他没变什么,只是头发没有多少了。一身便服,放在人群里一点不起眼。一副无边镜片眼镜后面那双小眼睛,一如从前。嘴角微微笑着,小眼睛真诚里永远略带一丝狡黠地笑着。
呵呵,我喜欢这样的久别重逢。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去和他勾肩搭背。他的身材没有臃肿发福,但是他告诉我,已经糖尿病缠身多年了。我听了不禁黯然,以为他开玩笑,因为他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和满不在乎的口吻。
他的车被朋友开去加油了,他顺手抱起我的那筒画,这动作让我一下子重拾回多年前的那个他,真诚、质朴、随性。他带我走到另一个街口。
不一会,一辆韩国现代黑白相间小车开过来,车上黑色警察标志,车顶两盏警灯。我突然觉得上这样的车有点太众目睽睽了,生怕被围观。朋友下车把钥匙交给他,打过招呼,就告别走了。
他带我去了一条僻静的小街里,我们坐在马路边围着一张矮桌子,准备吃的是鲑鱼火锅,老板娘和冬生很熟悉的样子。他还特地叫了本地一种野菜"鸭脚板",地道的家乡味。我叫了啤酒,后来才想起他喝酒可能不好。但他说,没那么多禁忌。我们边喝边聊。
冬生当老师几年后,改行进了武装部。最近几年又进了交警大队,任要职。管理社会治安,酒店治安等各方面工作。与社会最低层接触最多,阅历最广。活动能力很强,人缘很好。也很吃得开,当然,本人也有良好的素质和心态。
前几年因为玩牌输了些钱外,现在在苗子的号召下,几个人经常一起,到曾经工作生活学习过的地方寻旧,留影...…远离赌桌了。这点更让我对苗子更添一分钦佩和刮目。
苗子还极力想搞同学会,但冬生说,他对此总泼冷水。他认为许多人虽然曾经同学,但如此多岁月过去,彼此并无太多交集,许多人并不太情愿聚在一起,毕竟分开太久,又各在不同的位置过不同的生活,让人不尴不尬的并不好。不如玩得好的在一起就尽情地玩闹,怎么都行来的爽快。说的有道理,不是说嘛,相见不如怀念。要都能以一样的心态重拾过去,太难。冬生看来太清醒。
吃过火锅,冬生又带我并叫上一位女同学,以及另外一个朋友,在"啡吧"喝咖啡、品茗,叙旧聊天。
在开怀畅叙之间,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约定返家时间,冬生一再挽留我不要走,说可以迟几天再走,他可以到时候开车送我回去。这份情意让我差点就想放下一切,把自己交给他了。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皆是缘啊。何况这次来见到了十多年没见的他。够知足了。更何况他明天还有许多拜年的公差要务在身......
下午4点,我们分手。和冬生告别以后,我就踏上回程,夜行在湘西的盘山公路上,随我们一起回湘西,然后会见自己多年未见的童年伙伴的女儿也结束了和儿时朋友的几天的聚会,放假后她就独自在几个城市和朋友团聚,玩得不想分开。那晚也是极不情愿的和我们一道搭上大舅的车,乘着夜色返家。
车一开,孩子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把脸扭向一边,声音也哽咽了......
我没出声,任由她泪水潸然,过了好一会,我伸出左手去,轻轻摩挲着孩子的头发,对她轻轻说:又不是永别。
这活像是安慰她,更像是安慰我自己。我们一路默默前行......
好久没人说话,只有孩子大舅边开车,边打趣,边逗他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