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柔和而温婉的夕阳洒在锈迹斑斓的窗口,就像轻抚着所有的日渐疲惫的心。
她坐在椅子上,努力靠近目所能及的窗口的位置。她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的余力,始终未能推动趋近的距离,因为再如何期冀能够执手日昀的灵感,等到张开拥抱春天的时候,温度随时都会融化的。
“彩霞,彩霞。”她的喉咙很无力地轻咽了两声,房间里没有脚步声,遂作罢。
她的身边是一张毛糙的涂染了些许色彩的画纸。未尽笔墨,只有画中的风景和孤独的声音,也许,她该闭上眼努力回忆什么。回忆远方?回忆从阳光里索取不到的已经流走的亲情。大概吧,从褶皱丛生的年月里,从穿越过来的炮火纷飞的陈旧信笺里,什么也回忆不出来。
她的脑海里有一幅画面,和自己笔下的一个拄着单拐的老人相类。她说,几十年前,这个男人每天都陪着自己放纸鸢,把自己架在他的脖子上,仰视着昨日青葱的岁月。男人笑起来的酒窝,暖暖的,容易滋润她那颗甜糯般的心绪。只是,出了省城以后,男人再也没有回来。她回忆男人笑起来的一轮甜甜的微笑,只是在梦里,醒来以后,只是一张素白的天空和房子。
她开始哭泣,筛糠的意识跟着筛糠的手指一起,在桌上胡乱地摩挲起来。她的嘴部有一个轻微的抽动动作,就如同一张轻薄的白纸被一阵唏嘘无力的柔风盘起,又是温凉,又是瑟缩。
其实,阳光和风是并存的,天气如此,情感也是如此。从她手中握着的一根细软毛笔中点滴出来的画面描写,大抵更是如此。她言语,从解放以后,她去过好几次,也来过好几次,一直到几年前去高雄的路上,从来没有遇见的一个步履蹒跚的影子与自己的记忆相像。应该说,那个背影已经死了,因为经年过去,连她都已经老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停止了流泪,一扇风,吹进来,摇曳着窗纸沙沙作响。紧接着,她的意识里模糊的冬雪已经融化了。
时间过去很快,对她来说经历了太久。
“姥姥。”夜降下来,彩霞才走进房门,面对着她的背影,温柔地问道。彩霞走进来的声音很轻,和夜莺登上树梢发出的余音一般,抬步的时候,她轻手扶好门铃,转身,拉拢了窗帘。
在未知的回忆录里描写着的现状——她的眼睛闭着,身子靠在案桌的正中,一双满是树根一样的手压着被风吹乱的画稿。画稿上面是一个去火车站的孤独的风景,只有一张纸鸢,一个背影,一辆火车,一个站点。如果画面可以游走的话,大略是跟着远去的意识而走的。
彩霞的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的身子,她却一动不动。彩霞说姥姥睡着了,睡得很安详,就在把她坐着的轮椅的扶手把好的间歇,彩霞注视到了画稿上面的“父亲”两字,赫然出现的笔墨,依然散发着余温。
哽咽,眼泪随之簌簌地流下,沁满了整个脸庞。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彩霞才想起自己的父亲那张模糊的身影何时可以让她描摹出来。
写于2016年9月19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