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安然
今天是星期六,早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阳光从背面斜射进窗户,打在墙上撒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让我误以为昨
晚睡觉忘了关那盏四十瓦的日光灯。隔壁有人在放音乐,很模糊,可我还是听出来是巴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听
到这首曲子,我还是会有点伤感。这个女孩,我觉得应该这么称呼她,无论她活着还是死了。18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年
龄,她创作了这首举世闻名的曲子,后来就死掉了,那时23岁。我叹了口气,然后翻身起床,刷牙,洗脸。一切准备完
毕,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很恐慌,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当当当。。。我猜不出来是谁,因为成明刚回家
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也不会是催房租的老太太,因为昨天刚丢给了她几百块钱,人老了就爱唠叨,尤其是老太太做房东更
爱絮叨,有几天我很想冲出去跟她吼几声,可还是忍住了,一把年纪了何必呢,再说了我是个好孩子,是的。想着我就打
开了门,我的眼神从上往下扫了下去,敲门的竟然是个小姑娘,有七八岁,双手叠在一起,短发,扑闪着大眼睛,“叔叔
我的皮球卡那了,你帮我取一下吧。。?我抬头,一个黄色皮球被结实地卡在了蜂窝煤堆里,我左手抓住柱子,右手帮他
够了过来,哗啦,几块煤球掉了下来,我很担心的看着那孩子,幸亏不是自己去取,不然后果很糟糕。她赶紧叫着跟我说
谢谢,我说你去楼下玩吧,小心点,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蹦着就下楼去了。回到房间,我回想着刚才那个皮球,不知道
为什么,那个黄色的皮球会让我觉得那么醒目,那么印象深刻,,,当我看到桌子上的表时,嘴张了张,摇着头笑了,我
表带是黄色的,跟那个球一样的颜色,只是发生过不一样的故事。。。。
_____ 选自王夏的博客《闹铃,你不要再沉睡》
深深的灰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建筑,灰色的树,灰色路人,灰色的车。
屋外一直在下雨,雷声轰隆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停,雨水在马路上积了一洼一洼的,车辆开过的时候溅的四处乱
窜,水中间现出一个坑,可马上又恢复原状,跟没发生过一样。
最近的天气很奇怪,那简直是一定的。前几天听新闻上说全球都很热,伊朗还热死了几个士兵,我不是一个喜欢政治的女
人,只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听广播,那个大喇叭就在我的房后,每天准时都会报新闻,搞得我自己不得不了解国家
大事了,有几次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说我越来越不像个女人了,张口闭口就说缅甸冲突,美韩军演等。
昨天开始我可能要自己呆几天了,因为跟我同住的女孩打电话给我说他男朋友来出差,可能要陪他几天。她叫蒋蓝,
跟饶雪漫沙漏里的主角同名,也许是巧合,她们性格也极其相似,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淡妆浓墨的,我每次跟她走一块
我都特别害怕,怕被别人误认为我们是同性恋,更甚被误认为我是个嫖客,我不是说她就是小姐,可她真的很相像。她那
个所谓的男朋友其实是她前男友复原回来的,我这么表达可能不太贴切,可我只想用一句话说明那个男人的身份,我见过
一次,个头不高,可很帅,眼神很色,因为那天他一直盯着我胸看,估计是蒋蓝的胸太平了吧,他有点惊艳,哈哈,我自
己都笑了,这么厚脸皮的。她们两个以前关系很好,谈了几年恋爱,准备要的结婚的时候出了状况,那男人的母亲觉得蒋
蓝不配做个好儿媳。蒋蓝是哭着给我说的,她说她去他们家,干那些从没干过的粗活,洗很脏的衣服,她尽力的想讨好那
个老女人,这是原话,可最后还是....再后来那个男人去了外地,所以他们一直没联系过,可是谁也不知道,蒋蓝跟那男人
分手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蒋蓝在一家服装店做店长,地段比较繁华,每天都有很多客人,所以一直很忙,再说他也不愿意
突然请长假活着是辞职,或是不能。
蒋蓝有个弟弟叫蒋原,在上高中,她爸爸原来是个民办教师,后来体制改革下了岗,在一家印刷厂上班,可怜的工资不
够他弟弟高额的学费,那所高中是重点中学,所以费用比较高。蒋蓝一直没提过她母亲,我问过几次,她都说死了。可
是,她说她母亲死了的时候竟是咬牙切齿的。再后来我也再没问过。所以,他弟弟的花费基本靠这个漂亮的姐姐。蒋蓝身
孕四个月的时候遇到了我,当时我刚辞了J市的工作来到兰州,到处都是牛肉面的身影,可我顾不上去吃,只想找个房子
大睡一觉,我在出租粘贴区转悠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广告,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个女声,听上去很兴奋,但也没细想。见
到”房东“的时候我有点诧异,靠这么漂亮的女房东?她穿着个紫色的吊带裙,达拉个拖鞋,手里啃着个苹果,不错,她
就是蒋蓝。原来这个房子是和她一个店员合租的,但那店员因为|“内盗事件”被开除了,所以一直她一个人住,可是得付
2倍的房租了。幸好碰见了我,所以电话里表现的那么兴奋。
半夜的时候,我听见蒋蓝急促的起床冲进了洗手间,而且有呕吐的声音,作为女人的敏感,我问她的时候,她说,没
事,怀孕了而已。我说他呢,死了。我说你想把孩子生下来么?你想让他生下来就没父亲么?你想挺着个大肚子去上班
么?她一直沉默着,我说你要是不想死的很难看就他妈赶紧去打掉。她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我,没想到这么温顺的我也能爆
粗口。我当时真生气了。
后来我陪她去的医院,叫什么华夏医院。医生是个女的,什么也没问,表情很冷淡。我想估计现在的未婚先孕已经很
司空见惯了吧,要是一个年轻姑娘去妇科,你告诉她没怀孕,估计人家会大吃几惊的。蒋蓝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回家
去,他妈妈死了,得回去下下。当时我就想,哪有这么诅咒自己老娘的,撒谎也不编个别的理由。后来,证实她跟她母亲
不是有一半的深仇大恨。
快中午的时候,雨小了点,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我套了件外套下楼去吃饭,去了那家常去的饭馆,刚坐下的时候一个男
生跑了进来,头发上流着雨水,衣服只湿了半边,我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生,他也发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躲避他
的眼神,反倒是他先转过了头。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干净,透着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我低着头玩手机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坐在了我对面,“你好,我叫王夏”。。。。。
(二)我是王夏
记得那天是个星期六,那天醒的特别早,虽然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跟几年前一样,我想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每天晚上关了灯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听着手表的秒针一圈一圈的转
着,2点、3点、4点。。。每次准点报时的时候我的恐惧感便会增加一些,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若干天不睡觉就会死去,
我会不会就这样长眠于此,会不会就这样挂掉。可是没办法,我总是很使劲的闭上眼睛,很努力的想睡着,可是做不到。
耳朵里依然能听到不远处KTV傻逼唱歌的声音,什么《错错错》。<爱情买卖》还是啥的,是不是傻逼唱的歌也挺傻逼的
呢?这些满大街都能听到的歌,这些听着让人恶心的歌,为什么他们竟然唱的那么有激情,那么澎湃。
我穿着睡衣走到窗户跟前,玻璃 上由于几天连续几天的下雨,黏上了不少尘土,我努力的向下望去,看到了一群小孩子
在玩皮球,一个黄色的球颜色很鲜艳所以很显眼,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觉得这个颜色好熟悉,想起有个男生经常从这路
过,他似乎老带着个黄色表带的手表。我和蒋蓝去吃饭的时候老碰到他,可是最近好几天都没见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
猜他肯定住在附近的,不然怎么会老碰见呢,太阳懒懒的从云里钻出来,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扫过一排窗户的时候,发
现有个身影突然闪开了,我思忖着会不会是他呢?呵呵,我开始自嘲,我这是咋了,怎么会挂念一个不认识的人呢,虽然
认得彼此的面孔,可是却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_____选自安然的博客《摇篮曲,你不要吵我》
是谁说过,两个写字的人在一起,势必会自相残杀,直至遍体鳞伤才肯罢休。我和安然就是这样的。
那年我毕业了,正值盛夏,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马路上泛起一片片的白光,猛的一看,刺得你眼睛突然就睁不开了。
Y市的街道旁有一排排的梧桐树,大片的叶子挂在枝头懒洋洋地摇晃着,光线从树枝缝隙钻进来洒在身上形成了好多不规则的
小格子。好多男女生都拎着大的或小的箱子步履沉重地走着,还有旁边一脸伤感的送别的人。
是的,这就是离别。是谁说过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但没有人能表现得那么义无反顾,少不了拥抱、痛哭之类的环节。
我和宿舍的几个哥们没离开这个已经熟悉了的城市,都在当地找了份还算说的过去的工作,偶尔一块吃吃饭,喝个酒之类
的。
当大批充满朝气的新生满怀希望背负着梦想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校园里早已没了那时的凄凉和感伤,那些一脸兴奋
的孩子身上洋溢着青春的锐气。时间总是这样,当你期待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来的很慢,当你不经意间忙碌的时候却走得
飞快,很快过完了春节进入新的一年。我在家没待几天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公司,说是因为根据预测今年的气候比较反常,
要提前去总部开订货会。跟我同去的是一个年长我几岁的哥们,2年前结了个婚,去年生了个女儿,不抽烟、不喝酒,是
个典型的好男人,只是他每天都要喝中药,说是胃不好,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次跟客户喝酒太厉害胃部出血,从此便戒
了。南方的天气热的比较早,我们三月底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很嚣张地穿着短袖招摇过市了,而我们身上还套着件毛衫,我
俩都很佩服那些家伙,后来听说人家是日本人,小时候我们中国的小孩里三层外三层的过着并不寒冷的冬天时,人家的小
孩只穿着棉背心,光着膀子在打雪仗,抵抗力很强。我突然明白了我们中国足球队只会踢人不会踢球的原因,因为他么都
是怕冷的人。订货会如期举行,顺利完结。第二天便定了回Y市的机票。
按照惯例,每次出差回来都要休息几天的,这次也是。我在房间狠狠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快下午了。用手搓了搓脸
习惯性的走到窗户前看外面的事态,突然发现两个女生搬着很多东西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我见过,长的很漂亮,打扮的也
很招摇。但另外一个我是第一次见,穿着一双白帆布球鞋,黄色的V领T恤,白色的褶子裙很适宜地掉到膝盖处,留着一头
短发,从上面看下去,能清晰地看到她头发的纹理。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她本能地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之后的几天,我都能在楼下的超市和饭馆碰到她,每次都会和她轻微地对视几秒,但从来没说过话,也不知道她叫什
么名字,不过听她叫那个漂亮女孩:蒋蓝。哦,似乎这个名字在哪见过,貌似饶雪漫的沙漏里有个女的叫蒋蓝哦。我突然
很荒唐的想,她是不是叫莫醒醒呢,醒醒?呵呵,但紧接着就否定了,因为蒋蓝和莫醒醒不会成好朋友的。
后来有一天,记得那天下了场大雨,我下班回来的时候没打伞,很快身上被淋了个湿,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路过
那家饭店的时候我冲了进去,我想吃完饭再上楼去换衣服,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女孩,很奇怪只有她一个人,那个叫
蒋蓝的不知道去哪了。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看着我,可她没躲闪我的眼神,一直看着我,倒是我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我环顾四周,想
找个位子坐下来,可是没找到,于是我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来,我说,你好,我叫王夏。她显然很意外,嘴张了张,然后
说,“哦,你好,我叫安然。”
(三)我是蒋蓝
两个星期以后,我的男朋友离开了我。那天晚上,他趴在我胸口用粗重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蒋蓝,我要娶你。可
是,第二天醒来,我在床上模不到他的影子。我的皮包被翻得凌乱,钱包里准备寄给弟弟的学费已经不见,地板上碎裂着
一个透明的香水瓶子。那是他在来看我的第一天在地摊上买的,我记得他把那个瓶子塞到我手里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地
说,蒋蓝,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可是,如今这个我深爱的男人,这个说要娶我的男人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像根本没出现过
一样。
_____选自蒋蓝的博客《你在跟谁打电话》
回到住处已是傍晚,房子里静得出奇,靠在门口的拖布已经干得变了型。我放下包包打开安然的房间,大部分东西已
被搬走,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窗户有一扇没有关紧,不停地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将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吹得支离破碎。
我拿出手机给安然打电话,她说她前几天搬出去了,一个人呆在房间太寂寞了,你知道,我是一个无法忍受寂寞的女人。
我问她,搬到哪了,她说,跟一个男人同居了,现在是她的男朋友。我说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她平静地说好。
在一家靠马路的餐厅里,我见到了安然和他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有着清瘦的面孔,眼睛幽黑,穿一件格子衬衣,扣
子开到了第三颗。不很帅但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息。我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笑着跟他打招呼,他眼神有点讶异,但很快
平静下来。
一年前的秋天,天空下着很大的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那天我下班比较晚,我打着伞冲到站台等公车,一个背
着斜挎包 的男生奔跑着冲过来,他没有打伞,浑身已经湿透,脸上有雨水不停地掉下来,他下意识德看了看我,然后用
手使劲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伞撑在了他头顶,他吓得将脖子缩了缩说,谢谢。我说没事,你们男
人本来就不爱带伞。他傻呵呵地一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看到他跑过去上了一辆公车,然后再也没有见过。
在这个世界,你每天都要碰到不同的人。很多时候,我们就像宇宙里的两粒尘埃,永远不会相遇,一旦相遇了,恐怕
也就那一下下。擦肩而过之后,便成了模糊的记忆,直到消失不见。我从没想到要遇上王夏,更没想到会有第二次相遇。
当我再次见到那张快要模糊的轮廓时,心里的伤口便伴随着疼痛一点一点裂开。那个雨天,他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像涌动
着的黑色潮水,看向我的刹那,便迅速淹没我的心脏,让我窒息。他欲言又止,他消失不见。
我们走出餐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抬头看天,有大片大片的乌云叫嚣着压过来,我说可能要下雨了。王夏本能
地抬头看了看,幽幽地说,然然,你带伞了吗?安然,调皮地说,没啊,我们赶紧打车回去吧!安然挽着王夏的胳膊向一
辆出租车走去,回过头来跟我说再见。王夏钻进车子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这车子绝尘而去,嘴里轻轻地喊了一
声,王夏,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大颗大颗的雨珠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砸到我手上,那把撑开一半的伞僵在雨中,我的身
体变得冰凉。
后来我问安然,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她说,我没打算要爱上他,错就错在我看了他写的字,你知道的,我也是一个
喜欢文字的女人,喜欢管呆,喜欢杜拉斯,可我看到他写的字的时候,我知道我逃不了了,他的字像一朵散发着诡异香气
的带毒花朵,像一粒毒药深深地埋入了我心脏。我无法自拔,我无可救药。我没日没夜地想着他写的故事,感觉故事的女
主角就是我,甚至觉得他所有的故事写的都是我。终于有一天,我扑到他怀里使劲地吻着他冰冷的嘴,我说我爱上他了,
我离不开他了。
八月的风带着湿热的水汽,走在大街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水雾中,感觉其他人像是装在玻璃缸里的生物,而
我在外面看着他们。我看到他们蠕动的嘴唇和如花的笑脸,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整个场景像是被放慢了一帧并静了音
的电影,所有的画面开始越来越模糊,他们的动作变得缓慢,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发现并不是梦。我的头开始变的很痛,
感觉快要爆炸了,呼吸变得沉重。我停住了脚步,扶着一面斑驳的砖墙无力地倒了下去,一片黑暗覆盖了我。我中暑了。
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打电话给安然。安然左手拎着水果,右手挽着王夏走进了病房。在我身上轻轻地锤了一下,嗔
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热的天。说完,拿起一个苹果给我削皮。我赶紧说,我不想吃苹果,我想喝奶茶,蓝莓味
的,不要榛果,一半冰的,一半热的,吸管要粗的。安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夏,径自走了出去。
看到安然出去,王夏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没事吧,谢谢你的伞,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那天我真的挺感动的。我看着这个手
足无措的男人,没事,我说,我那天刚好碰见你而已。他说,我知道。
你的表挺好看的,他抬起手看着那块黄色带子的表,呵呵笑了下,然后陷入沉默。
我说,你知道你不爱说话么?他说,我知道。
可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那天的天很蓝,白色的云朵以优美的姿势蔓延过那片天空,我看到有一群鸟振翅离去。散发着药味的病房里,一个声
音回荡着,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阳光毫无顾忌地照进来,在白色的墙上投下了两个影子,一个影子缓缓地矮下去矮下去。。。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便不会给你第二次抓住的机会。有时候问自己,幸福是什么,也许幸福只是一场幻觉,它存在于人
的模糊意识里,当你清醒的时候便突然消失。可是,为什么我能看到安然挽着王夏时真实的笑容,为什么我能感觉到王夏
抚摸安然头发时那种疼惜的眼神。那个雷声轰隆的雨天,我站在雨幕中目送王夏跑上了公车,我应该跟着他上车,然后在
拥挤的空间里,对他说,你好,我叫蒋蓝。他的眼神透着一种暧昧不清的东西,他是喜欢我的对么?难道我的幸福只在那
短短地一瞬,在我把伞举向他的那一刻。或者说,一切都是幻觉,那个刺痛我心的眼神,那句来不及说的谢谢。
气温在十月底骤降了十几度,马路边桦树的叶子开始脱落,深秋的雨也开始变得冰凉。我裹上那件黑色的毛衣游荡
在大街上,有面无表情的人急匆匆地走过,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瞥见我那张憔悴得发白的脸,发出惊恐的声音。我从兜里掏
出一根烟,可一次次划着的火柴却被风一次场吹灭,我气急败坏地将火柴盒扔在地下使劲踩,使劲踩,然后我看着地下被
我踩得残缺不全的火柴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想要一点点温暖的时候,
你却带给我冷漠。我用脚尖一边蹂着那堆尸体,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有雨水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顺着我白皙
的脖颈流了下去。有几个带红领巾的小孩大叫着跑开,疯子,疯子。我止住了笑声,走到一戴眼镜的男人面前,哥们借个
火。我看到那个男人掏出了打火机颤抖地给我点火,然后我猛吸了一口将烟使劲地吐在了他脸上扬长而去。
回到公寓已临近傍晚,王夏突然打来电话。
蓝,你在哪?
我说你在哪?
在酒吧。
怎么了?
外面在下大雨,他沉默,我听到哗哗的雨声。他一直不说话,我说,我先过来,你等着。
我拿了外套就往下面跑,已经好几天没化妆了,在镜子里我看到自己脸色憔悴,嘴唇失色,头发粗糙,浑身散发出一股潮
湿发霉的味道。但这一且已不再重要,王夏在伤心,他被自己或别人伤害了。
雨还是很大,王夏站在街角,靠着灰暗的墙壁,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发和衬衣已经湿透。他说,我把安然丢了。
他和安然上星期吵架,为了赌气,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今天回去发现,安然的东西全搬走了,屋子收拾的很干
净。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喝酒,他懊恼地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掉下来混合在酒杯里。我说,夏,你别这样,
我把他的头抱过来,抚摸他湿透的头发,也许,她并不足够爱你,她只是爱她自己。也许,她只是路过你生命而已,带给
你短暂的幸福,等疲倦了,就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搀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走出门外。我问他有烟没?他给我点了一根,放在我嘴唇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们站在大雨滂沱的街头等出租车,寒风冷得让我发抖。
我喘着气扶王夏上了楼,刚进门他便一头栽了下去,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我慢慢地将他的鞋子和衣服脱去,打
了热水擦拭他黝黑的身体,我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滚烫的身体,他肌肤颤抖着翻了翻身。我脱去毛衣和那条有泥巴的旧仔
裤,躺在了他身边,关了灯,一片黑暗。
我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我的脸使劲地贴着他的脊背,黑暗中他翻过来压在我身上。他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滚
烫的岩浆在剧烈沸腾着。他身体的每一根脉管都涌动着快乐,他忍不住在颤抖中发出呻吟。
我梦见自己又来到了一个房间,四面的墙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白色的床单,散发着药水味。我躺在床上,仰着
头问王夏,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他沉默,我说你抱抱我好吗?他缓缓地俯下身体,吻了我额头。我看见有大群黑色的鸟
振翅离去,墙上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我在凌晨醒来,房间一片岑寂,王夏已不知去向。我看到桌子上的纸条,蓝,对不起,我爱安然,我要去找他。
我开始收拾行李,这个城市已无需留恋,带给我太多伤。
我在纸条的空白处写下,夏,安然去了丽江。然后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