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少女,樊无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明眸含光,巧笑关情,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明了一个女子眼中的自己,不待他启齿,那少女已先开口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才气的嘛!你是我听过的寒箫吹得第二好的人。” 白衣少女看着樊无期的眼睛说道。
消寒会上樊无期一曲将尽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一双眼睛,就那么清清净净地看着自己,他在一瞬之间确定这便是在他进京那天在车水马龙的永宁大道偶遇的女子,于是便在吹罢后走到了那女子面前。
那女子也不多言,起身一礼,就随樊无期来到了公主府附近的一个僻静处。
这一切,宴客厅中看在眼里的也不过数人,樊无期的“破幻忘情诀”已到第一层“镜花”之境,举手投足间皆可使他人看到自己心中情浓处,不知不觉便迷离其间,能不为其所动者不是心神坚定即为情怀通达之辈,方才沈归痕,莫仇,万宁,真荒璇几人虽未中术,但几人皆算是雅人,所以都未曾点破。
听白衣女子说完,樊无期略感意外,问道:“倒不是在下自大,只是在下方才所吹,乃家父所传《消寒浅》,此曲之难,天下少有,真不知姑娘所听过的第一人,于此道功夫深到了何等地步?“
:”有空了你可以去我那里一坐,就可以听到那人的演奏了。“白衣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樊无期。
樊无期受邀后并不很激动,要知道他到处留情,韵事不断,天下皆知他“佳人有意,公子无期”之名,所遇女子不是一见即为他所倾倒,便是对他厌之入骨,就凭能这么普普通通地和他说话一点,已是他生平少见,可见此女是个不落流俗的奇女子,自己要打动她的芳心,只怕没那么容易。所以他只是点头道:”在下必当赴约。“也没有询问这女子家在何处。
那女子躬身一礼,明媚地一笑,说道:”侯爷倒也并不像风传的那样急色,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嘛!小女子洛天孙,侯爷有空了可以来净世界宫找我。“言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樊无期听到”洛天孙“三个字,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自己此番进京要联结的盟友中,正有此人,如今正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回味了一会,樊无期打算回公主府,这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虚浮散乱,绝非习武之人所发出,可若非习武之人,绝无走得如此之近了还不被他察觉之理, 正在奇怪间,一个中等身量偏矮的白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空教尚白,以白为纯洁清净之色,所以天下身着纯白之人,多为空教中人,眼前的少年也不例外。
”你不是长安公主府上的那个拭镜师吗?跟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樊无期看到是肖寒浅,有点惊讶,因为肖寒浅几乎不会武功也不怎么会术法,能追踪得了他这个年轻一代中有数的高手,让他很是稀奇。
”是这样的,浊者非常喜欢侯爷的风流坊的曲子,每次永宁京的风流坊有新曲子了浊者都会去听,方才侯爷的《消寒》……“依空教礼仪,这浊者乃是自谦之称。
”等等,我方才吹的明明是《消寒浅》,乃是《消寒》所改,比《消寒》不知道难到哪里去了,你还说你是风流坊的乐迷,原来对音律一窍不通!“樊无期气得都要笑出来了。
肖寒浅静静听樊无期说完,不急不缓地说道:“侯爷吹的,当真是《消寒浅》吗?”
樊无期正要作色大骂,心中却划过一个闪念:“好像中间真的吹串吹到《消寒》上去了……”
原来在消寒会上吹曲时,樊无期一心想着白天偶遇洛天孙的情景,魂不守舍,竟然硬生生地把一首曲子吹成了另一首。想到此处,樊无期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心中大骇,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肖寒浅来。
“你听那首《消寒浅》,啊不是,《消寒》没什么异样吗?”樊无期试探道。
“没有啊,只觉得侯爷果然厉害,吹错了还能这么好听。"肖寒浅不明所以地答道。
“那我与那姑娘……”樊无期紧接着问道。
“:浊者也看到了……”肖寒浅小心地答道。
”哈哈哈!没想到我今天一天能碰到这么多好事,看来十六年之不幸,在今日到头了啊!哈哈哈!“樊无期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直不起腰。
”你叫肖寒浅是吧,这名字不好,反正你当拭镜师的,说明你是孤儿,这姓八成是我教的慈恩院随便给你取的,你我因箫而识,就改成萧瑟的萧吧,箫的古义也是这个,就这么定了,以后到我这做我的近侍吧!“樊无期一边说一边一折扇点在肖寒浅,或者萧寒浅肩上。
“寒浅谢过侯爷,只是这姓并非随意取的,乃是来自一位浊者极为敬重的长辈,所以请容浊者禀报那位长辈再行定夺如何?”肖寒浅小声道。
“好吧,我也是一时兴起,你爱改不改吧!”樊无期也觉得改名有点过于儿戏了,于是轻轻地带了过去。
“:那现在侯爷还是随我回公主府上吧,消寒会已散,但公主有请。”肖寒浅低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
“:你到我处做近侍的事情,我会向净廷禀报的。”樊无期笑着说道,满面春风地随肖寒浅朝长安公主府走去。
大大的会客厅里,只有万宁和沈归痕两人。
:“沈郎,都这么晚了,樊无期会来吗?”万宁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问道。沈归痕答道:“公主且宽心,我们把肖寒浅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以他的练达,自然领会得到,必会礼尚往来地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
万宁正要接话,忽然微笑道:”沈郎妙算,真是令我心悦诚服啊。“原来仁流高手的”浩然正气“练到高深处,感官会变得极其敏锐,虽然别种真气练得精纯了也或多会少会变得明察细微,但还是无法与”浩然正气“相比。
过了片刻,樊无期便在肖寒浅的引领下来到了会客厅,肖寒浅向万宁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不同于传言中的轻慢,樊无期急趋上前,长揖到底,竟是行了个臣下参见主君之礼。一礼过后,樊无期抬起头来,笑道:“无期的意思,尽在此中了,还望公主明察。”
:“父皇身体欠佳,皇兄们闻风而动,本宫身为女流,无心大宝,却奈何欲自外而不可得,不知君侯,有何高见以教我?”万宁沉声向樊无期问道。
樊无期敛容道:”列位亲王们这是要白忙活了,武烈天王和我教师尊不说话,皇位传给谁,谁都不知道。“
:”可就我所知,君侯和大空明师不是一条心的,要得到贵教的援手,只怕是不能指望君侯了。“万宁意味深长地看着樊无期。
:”公主应该清楚武烈天王和师尊属意于谁,公主无论和不和我联手,他们二位都不会帮您,”说到此处,樊无期眼中寒光一闪:“除非天下形势大变,否则非但是公主的前途,只怕……嘿嘿,小侯就不往下说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们能找到多少盟友呢?当今天下,敢与烈门和空教的执掌者为敌的,会有几人?”万宁的脸上,泛起了不让须眉的刚毅。
:“一个月之内,此事当有分晓,只要公主愿将你的沈郎借给我,和我共同操办此事。”说到“沈郎”二字时,樊无期的脸上又流露出了他平素脸上总是挂着的难以言喻的坏笑。
不待万宁开口,沈归痕就抢着道:“那就请君侯多多关照了。”他一边说,一边按住了正要作色的万宁的肩膀。
强压怒意,万宁低声道:“还望君侯,不要让本宫失望。”
樊无期哈哈一笑,拱手道:“定不负公主信任,若无他事,无期就告退了,明日再来与公主细作谋划。“说罢便以臣子告退之礼告退而去。
等樊无期走远了,万宁咬牙道:”若不是非他不可,本宫定要好好教训这个狂徒!“
:”公主不要动气,小人看樊无期虽轻浮,但手段之高明,未必在小人之下,小人和他联手,定当保公主无忧。“沈归痕温言安慰道。
清平将尽,乱世将启,人心浮动处,正是英雄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