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以前,总喜欢在冬日的午后,和他走在冷寂了的青石路上,看雪花夹着寒风纷纷扬扬地下。伸出手来,拈一朵雪花,看它在掌心里慢慢融化。每每这时,他都会笑着走近看我,然后,温柔地将雪花的忧伤用自己的大手捂干。
那时,我纤细冰冷的小手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特别温暖。这种感觉,好像特别难忘,以致于每到冬天,都会想起他的手来。可惜,那只宽大的手,终究还是不属于我。有时会有点失落,不知现在躺在他手掌里的小手,又会是来自哪位姑娘?
时间真的好快,转眼分别五年,很多东西都随时光的流水,终于还是过去了。而我,也仍然是独自一人,守着一日三餐,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看着街上一对一对的情侣,亲密地拥在一起,气氛暧昧得让人感到可怕。
终究还是一个人,走着熟悉的小路,路过曾经和他经过的地方,还是那么记忆犹新。有些人,有些事,渐渐离去,只留下陌生的回忆,好像有点伤感。
忽然想起了刘若英的《后来》:“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我和他,终于还是变成了,后来。
在思绪的纷纷扰扰中,不禁又回到了过去。那时的天空,也如现在这般,一缕阳光冲破丝丝缕缕的泛着红霞的浊云。清冷的大地,沉浸着缕缕寒气,透过迷雾的间隙,千丝万缕般的光影洒落人间。
我总幻想着,伸出手去,就能抓住那一缕冬日的暖阳,而它,却总是从我指缝中溜走,无影无踪。
如同曾经深恋过的他。
02
五年前,我读大二。
那时,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都先后踏入了爱情的伊甸园,唯独我,一个人守着寂寞,有种只雁单飞无人顾的凄凉感。
走在校园里,每每碰到成双入对的情侣,我都觉得特别失落,好像内心一片苍白。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甜蜜样子,觉得自己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那种潜藏于心的悲哀,和身影相吊的尴尬,使我无比空虚和难过。
很多次,都会躲在图书馆里,戴上耳机,择一本书,独坐一角,听着哀婉缠绵的《梁祝》,暗自神伤。其实,我也很想结束单身,可是,当那个对的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将就着去恋爱。
就像李宗盛在《晚婚》里唱的那样:“我从来不想独身,却又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的灵魂。” 年少时,很喜欢看《简爱》,总期待能遇见属于自己的罗切斯特,然而现实是苍白的,世上哪有那么多“罗切斯特”?不是不想恋爱,而是真的很难等到那个“契合的灵魂”。
我以为的爱情,应该是彼此互通灵魂的,是真正的心与心的契合,而不只是表面带来的欢愉和物质上给予的享受。它需要精神上的融合,可以没有浪漫,但你不能不懂我。 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大概就是钱钟书在清华园遇见杨绛时的那种心灵上的默契,只是一眼,便是终生。
我曾以为,这一生,大概很难会恋爱,直到,大二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他的突然出现。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我静静地站在宿舍楼的阳台上,冬日的阳光软软的洒下来,照在有些披散的长发上,印出金黄色的轮廓。远处皑皑的白雪,不时闪着点点光亮,给冷寂了的心情添了一丝金黄的色彩。校园里很静穆,偶尔走过几个人,大概都回去了,像我这样留校的学生应该不多。
在我沉思时,手机响起一段轻柔的钢琴曲,一个陌生的号码,一片犹豫中还是接了。
“喂--”
“叶晓静,是你吗?”
“嗯,你是?”
“我啊,你高中的同桌李木。”
“是你!”我惊呆了,他竟然有我电话。
“出来吧,请你吃饭。”李木还是那样带命令的口气,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被他欺负得很惨。
“我在学校呢,没回家。”我怯怯地说着,好像在他面前很快就变回了小女孩。
“我知道,我就在你学校门口,快点出来。”李木说完就挂了。
这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那么霸道,就一定认为我会出去吗?不过,我还是去了,来不及多想,思绪有点乱。
在校门口,他果然站在那儿,像一樽雕像,在阳光下闪光。只是一眼,便使我的心有些怦怦跳。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久违了的感觉吧。见了面,才知道他辗转了很多同学,才要到了我的准确地址和电话。重新走在一起,才发现他变了,比先前更帅气一些,也高大一些了。
跟在他身后,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在靠窗的座位坐下。面对面的,我没话说,他看着我笑了。然后,他才和我说了许多以前没有说过的话。那一刻,心情有点懵,我从来不知道,我在他心里那么重要。
如果有个人一直恋着你,任谁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吧。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许多高中时的事,他不懂得怜惜我,总是和我作对,我喜欢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屑一顾。他总是欺负我,扯我的头发,折我的笔,还弄乱我的画。我原以为,他一定是讨厌我的,至少不会喜欢我。
如今才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有时觉得,男生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的让女生不解,难道没有更温柔的方式吗?后来,快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忽然变得沉默了,不像之前那样对我大呼小叫。很多次,都发现他偷偷地看《简爱》,还用铅笔涂着素描纸画着什么。
“找到你的罗切斯特了吗?”李木的话将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还没呢。”我低低地说。
“那我,可以成为你的罗切斯特吗?”
“可我,不是简爱。”
“不不,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简爱。”
一瞬间沉没,一瞬间心灵默契,好像彼此都有种想要在一起的欲望。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连思想都来不及反应。忽然发现,他那么懂我,心里涌起一缕拥抱甜蜜爱情的幸福感。
真的,那一刻,真的体会到了钱钟书遇杨绛的那一种感觉。
那顿饭,我和李木几乎都没动筷子,就聊着各自的经历,那么相像,彼此慰藉对方,特别温暖。
大二的那个寒假,我和李木两个人过着特别简单而又舒心的日子。
我们会在校园里,轻盈漫走,偶尔用手轻捏一团雪花,朝他砸去,他便追着我赶。也会在热闹的街头,东张西望,只为找一
个可以看见街景的小店,然后挑个靠窗的位子,两人对饮咖啡。
那时,彼此面对,微笑碎语。或许,我们不说话,只是这么对视着,温暖着,任笑意氤氲眉梢眼角。
第一次尝到恋爱甜蜜的味道,心里久久动容,曾想着,或许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会陪我走完余生吧。
然而,谁也没想到,后来的我们,却因为彼此的倔强,终于还是走散了。
03
大三那年的冬天,李木再次来学校找我,是突如其来的。在和他分别的一年时间里,特别想念他,但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起过,可能他也一样吧。以为对方会懂,其实都不太懂,以为都不需要,其实都很渴望。
异地恋的感觉真的是种煎熬,总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对方偏偏不理,总是想独自安静的时候,对方纠缠不清。我和李木,都曾责怪彼此的冷落,却又为不能在一起无可奈何。
后来的后来,感情也渐渐冷淡了,好像重新习惯了没有对方的存在。我依然会独坐在图书馆的一角,听哀婉缠绵的《梁祝》,然后数落他的不关心,伤心,掉泪。
这种感觉,在李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特别强烈。
那个夜晚,没有下雪,冬日的月光显得异常冷艳,宿舍楼下苍凉的树影,被这清冷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李木一直盯着我看,而我还生气,我冷着脸对他说:“干嘛看我,没看过美女吗?”
李木愣了愣,笑着说:“就你还美女,瘦得跟筷子似的。”
我知道他是在逗我,可心里就是堵气,我说:“那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矮冬瓜。”
说完,我转身就走。李木跟上来,拉住我。
“怎么了?还生气?”
“别理我。”
我挣脱他的手,就往宿舍楼里冲,在夜色的慌乱中,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宿舍。软软地躺在床上,心里一团乱麻,李木怎么办?他大老远来,我怎么能这样对他?
转念一想,我又坚定了原有的想法,就是不理他,管他从哪儿来,睡街上也不关我的事。楼下隐约听见李木喊我的声音,内心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偷偷从窗户里看他一眼。
那时的风,真的很凉,他会不会很冷?看他站在原地哆嗦的样子,特别心疼。再等五分钟,就下去,谁叫他一整年都不来,干嘛那么关心他?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个五分钟,等再次从窗户看他时,他却不在了。
那一刻,心里特别懵,他走了吗?他怎么能走了呢?还说爱我,全是假话,连五分钟都不能等。心情陡然间好失落,也好难过。实在忍不住了,从宿舍跑到楼下,四处张望他的身影,他果然走了。
一瞬间,心里疼痛泛滥,一路漫延至嘴角的笑意。我嘲笑自己,也嘲笑我和李木的爱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曾经所有恋爱的温柔,都在此刻从冬夜里跌落,成一地的落寞斑迹,再也拾不起来。
重新回到宿舍,凄冷的心,再也忍不住悲痛的来袭,我躲在被子里,哭成了泪人。眼泪,永远是女生最好的安慰剂,在斑斑泪痕中,那份倔强的恋爱,从此宣告结束了。
以为我们都懂,以为灵魂真的很契合,谁又能想到,再真的恋爱也终究敌不过现实。那两颗脆弱的心,为什么偏偏如此倔强?
删掉了所有与李木有关的东西,重新过回了独身的日子,永远两点一线的生活,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生命。
每每夜色里,都会倚在窗台,朝楼下静静地看一会儿。冬日的夜晚,月光是如此清冷,颤颤的如同一粒碎石,轻轻击在我似一潭温柔湖水的心底。在夜风的吹拂下,任心底的湖水轻轻荡漾着,映照出往日点点滴滴破碎的回忆。
在冷寂了的夜色中,萧瑟的意境渐渐加重了对往日挚爱之人的痴恋,好疼。那曾倔强的心,在冷如水的夜晚,随着泪滑落下去,一点一点,如同伤感小调的音符,跌在尘埃里,奏成一曲此生最伤痕的冬日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