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在《飞鸟集》中说过: “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当我们为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绝美意境所陶醉时,却鲜有人知他的一生有多苦。
一、
那一年,安史之乱的硝烟刚刚平息,经历了这一场战乱的大唐,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了。长安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在长安城郊外的一栋别墅里,有一个人手拿一卷书,正悠然喝着茶;而这栋别墅,叫辋川别业,这栋别墅现在的主人,就是王维。
多少人,把王维的诗当成心灵鸡汤来读,可以短暂的抚慰心灵,让人获得片刻的宁静。可是王维的诗真的是这样读的吗?多少人都说提起王维,就想到了山水田园。王维是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与孟浩然并称“王孟”,孟浩然的田园诗给人一种简单朴素的感觉,是天生的平淡,而王维的田园诗给人的感觉是历尽千帆,归于平淡的感觉,是繁华过后,终归平淡。
王维的诗和他的境界是和他人生经历有关。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平平淡淡,了解过他的人都知道,王维这一生的经历其实也很复杂。
- )年少丧父,初尝人间冷暖
王维出生在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家庭里(太原王氏),他的母亲,也来自当时的名门望族(博陵崔氏),这两个大家庭的结合,在那个时代,他们称为门当户对。所以,王维的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两个大家族出来的人,对于孩子的教育肯定也是费了很多的心思的。
王维的母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在绘画这一方面尤其擅长,从小在母亲的熏陶下,王维在绘画方面也颇有成就。他的母亲也是一名信佛的人,从她给王维取字“摩诘”就可以看出来。
按理来说,出生在这样家庭里的孩子,应该衣食无忧,快乐长大,然而变故就出现在王维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因病去世,这个家一下子就没有了顶梁柱,从这个时候起,王维那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就到此结束了。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变卖家产,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回到了老家蒲州生活。尽管生活过得很是清苦,他的母亲对他们的教育也是一刻也不放松,好在孩子们也都懂事,都努力学习,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了。
(二、)少年成名,春风得意
那一年,十五岁的王维,离开故乡到长安来赶考,年少时的他也有远大的抱负,但是在长安城这个才子众多的地方,他能不能博得一席之地呢?这个时候的王维,也是豪情万丈,想要建功立业,他的诗读起来也令人热血沸腾: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少年游 其一》
这首诗描写了少年游侠们的日常生活,赞颂他们的友情和豪爽的气概。这时候的王维肯定也是潇洒不羁的人,否则他也写不出来这样豪气的诗。
十七岁那年,别人都还在为科举考试埋头苦读,不知天日。王维已经凭借着《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这首诗成功出线,初露锋芒。从这之后,他的人生像是开了挂一样,青云直上。在年轻的时候,王维也是一个非常浪漫又懂感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写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样的怀旧之作。
二十一岁那年,王维自创了一首琵琶曲《郁轮袍》,成功收获了两枚大粉丝,岐王和玉真公主。后来,王维进士及第,被封为太乐丞,负责管理朝廷礼乐等。一时之间,他风光无限。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在王维觉得功成名就,人生圆满之际,一张猝不及防的贬官令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因“黄狮子案”被贬,年少成名的王维就被贬到了济州,一呆就是多年。
(三、)过尽千帆,再无少年
少年成名,不得重用的王维,在济州呆的这几年里,他似乎也看开了许多。最后他直接辞官回家陪妻子了,夫妻两人过上了琴瑟和鸣的日子。
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在王维三十岁那年,他的妻子难产而死,孩子也没保住,这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料理好妻子的后事过后,他一个人开始到处散心,借美景来排遣内心的悲伤。
这一年,他来到了江南。江南的美景数不胜数,这也令王维看开了一些。在江南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写下了不少的诗作: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鸟鸣涧》
经历过幼年丧父,少年遭贬,中年丧妻这一系列的变故后,王维已经看淡了人间的冷暖,他借着祖国的山水慢慢地抚慰着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 )再度出仕,又遭贬谪
在听闻张九龄出任宰相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王维似乎又燃起了希望,于是他给张九龄写了一首诗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晚年为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古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礼,渔歌入浦深。
——《酬张少府》
张九龄接到王维的诗后,他对王维也有所耳闻,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就提拔他为右拾遗,于是王维又重新进了官场。
本来王维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实现抱负,一展拳脚了,这才过了一年,提拔他的张九龄失势被贬,李林甫独掌大权,经由张九龄提拔起来的王维能躲得过被贬吗?当然不能,李林甫把王维调到了边塞。这一次,王维终于彻底看开了,也对这个官场彻底失望了。
再去边塞的路上,王维开始思考自己这一生,出仕又入仕到底对不对,人到中年,仕途难进,到底值不值得?想通之后,他也放下了,抬头一看这大漠的景色也是惊人的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塞外的这几年,王维过得是随心所欲,还偶遇了一众好友孟浩然、岑参等,这给王维的塞外生活增添了无数的乐趣。
- )生死看淡,一切随心
公元740年,王维惊闻了几个好友相继离世的噩耗,孟浩然因病离世,崔希逸被陷害抑郁而亡,有提携之恩的张九龄也去世了,听闻这些他悲痛不已,觉得人世苍凉,不过如此。
公元744年,王维开始修整辋川别业,过上了随心所欲的生活。这样惬意的生活过了没几年,他的母亲在公元750年去世了,于是他为母守孝,暂离官场。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也离这个朝堂越来越远。随后不久,安史之乱爆发,王维被俘,因诗名太盛,被迫当官。在安史之乱平息后,差点被杀头,还是他弟弟王缙愿意为他削官赎罪,保他一命。
在经历过安史之乱过后,这个时候的大唐,没有了往日盛世的辉煌。官场黑暗,各路人马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对王维来说已经再没有了一点的留恋。于是,他彻底放飞自我了,一切随心所欲。
从前那个“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云淡风轻的老者。晚年的王维放下了一切执念,重归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