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接到阿芸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洗脚。电话那头首先传来的是一阵聒噪的音响声,接着阿芸在电话那头大声喊,“小风子,我快要死了,快来找我。”
“难得过一个清净的周末,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么?”以我对阿芸的了解,即便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她也能昂然挺立在这荒芜的星球上。
“过来啊,我在**酒吧。”接着便是一阵痛哭,继而挂掉了电话。
我出门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深秋的夜里是很凉的,我没意识到,只裹了件单薄的外套就往外面冲。在我在路边等得快要霜化的时候,终于打到了一辆的士,立即赶往解放西路。
在酒吧里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阿芸,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喝得醉醺醺的,见我来了,就把自己手上的啤酒往我手中一递,“小风子,来,喝酒。”
“喝你个头啊,都当妈的人了还玩的这么high,三子了?”
阿芸没有回答,却一个劲地哭了起来。我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往外边拽,她死活不肯,说要喝酒,我说喝酒可以,换个地方喝。最后,我把她带到化龙池的一家清吧,给她点了杯柠檬水,可她硬要喝啤酒。一口啤酒下肚,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是个孩子。
“三子他出轨了……”
我很惊讶。
阿芸沉默了一下,改口说道,“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有在轨上。”
我更惊讶。
阿芸和三子是大二的时候认识的,准确的说,是大二上学期开学报道的那一天认识的。阿芸走上校车的时候,只有一个座位留给了她,空座位旁边就是三子。据后来阿芸说,那天简直就像是中了头彩一样,要知道,阿芸从大一军训开始便喜欢上了三子,只是阿芸在一班,三子在五班,隔了些距离,也没法认识。阿芸这一次没有错过任何机会,十分麻利地要到了三子的手机号码和QQ号,回到宿舍又立刻加了三子的校内,总之,关于三子所有的联系方式,她几乎都弄到了一份。
三子是平日里跟一群兄弟打的火热,可私下里却有些沉默的一个人,三子长得不错,院里喜欢他的女生也有好几个,阿芸在那些女生中间,无论论相貌,还是论能力都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是论脸皮,她或许是最厚的一个。有事没事,嘘寒问暖,隔三差五,就献上自己的一些小殷勤。不到半年,他们就在一起了。
越是拼了命得来的东西,越是害怕失去,那两年,阿芸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的爱情,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有时跟她说,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要懂得矜持,而且得到关心和呵护的应该是你,不是要你反着来的。她每次都说,我这么普通,三子这么帅,盯着他的女的那么多,要是一不留神,被别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每每这时,我就笑笑。
事情并没有发展出别人趁虚而入的桥段,一路平顺的让人艳羡。大四毕业后,他们就领了证,三个月后的国庆节他们办婚礼,第二年的阳春三月,他们的孩子就降临人间。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一帆风顺,甚至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在我们这些同学的眼里,他们就是模范夫妻,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生了小孩后的阿芸跟我联系的并不多,相反,由于工作上的一些关系,我跟三子打交道的次数还多一些。不过我和三子聊天的时候,鲜少提及阿芸,即便是提到了他的家庭,也大多是集中在他孩子的部分。我不止一次的认为,三子一定是一个好爸爸,现在是,将来也是。
现在,你知道,当时我坐在一个醉醺醺的女人面前,听她哭着说,三子出轨了,还有三子从来就没在轨上,该有多惊讶了。
事情发生在那天的上午,在房地产工作的三子本来在周末是可以休息的,可上司的一通电话,让他急匆匆地出了家门,甚至连电脑都没有关。然而事情就坏在了电脑上。阿芸在家里打扫卫生,抹电脑桌时无意中碰到了鼠标,本来黑着的屏幕一瞬间亮了起来。屏幕显示为百度的首页,本来阿芸不以为然,她向来不想摆弄三子的电脑,可是突然“叮”的一声,阿芸意识到三子可能收到了一条消息。这一次她不知怎的,像是鬼使神差一样,冒然的点开了消息提醒,是一封邮件。老实说,阿芸从来没有翻阅过三子的任何邮件,可这一次,她莫名其妙的点开了,不过,她后来发现打开的不是邮件,简直就是潘多拉的盒子。愤怒,屈辱,痛心一瞬间全都涌入了她的心脏。
邮件是一个自称情感导师的人发过来的,她开始以为只是广告邮件,也没太上心,随意看了一下,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哪是什么广告邮件,这明明就是有人在正儿八经地回答问题,问题是谁提出的,不消说,肯定是三子。阿芸立刻点了三子的已发送邮件,可里面一封信也没有,收件箱里除了刚收到的这封,也是空空如也,后来她发现这个邮箱账号她从来也不知道,仿佛幽灵一般,与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却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邮件里的内容大意是三子是喜欢阿芸的,但谈不上多爱,他最爱的还是当年高中时候那个追了整整三年也没有追到手的女生,即便是他上个月接触到的一个女客户,他都觉得自己爱她更甚于爱阿芸。但他现在有家庭,有孩子,有责任,他一边想完全地释放自我,一边又不得不压抑自我,他活得有些痛苦,所以向情感专家求教。
那个情感专家虽然在邮件里不痛不痒地说了些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话,但邮件带来的家庭灾难则是一发不可收拾。
阿芸歇斯底里地质问三子。
“为什么不爱我,还要娶我?”
“为什么那个高中女生结婚,你要借故不去?”
“上个月你有天晚上没有回家,是不是跟那个女客户鬼混去了?”
“……”
三子就站在一边,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等到阿芸声嘶力竭,靠着墙壁坐到地板上的时候,三子才开口说,“我没有出轨。”
“你是没出轨,你他妈的压根就不在轨上。”
吵架过后的阿芸便出现在了酒吧里,我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喝酒,听着她口吐脏话,直到她沉沉睡去。
我拨通三子的电话,三子很快便开车过来,将阿芸扶进车里,然后示意我上车,说送我回家。我摇摇头,说,“三子,你真的不喜欢阿芸吗?”
三子沉默了半晌,“风子,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阿芸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们有家庭,有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承担这份责任的。”说完,他开车离去。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化龙池的街上踱来踱去,看街上喝得微醺的情侣一对对地走向附近的酒店。可我心里一直在想,三子真的不喜欢阿芸吗?那他为了阿芸戒烟戒酒,深夜两点跑去药店给阿芸买药,同学聚会时无论多晚都要赶回家中这些事又是什么意思了?
过了两天,我隐去名字和所有的细节将这样一个情况说给我的另外一些朋友听,问他们对三子有什么看法。
男生几乎都说:我能理解那个男人,就他的情况看,他还算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
女生几乎都说:这个男人就TMD是个渣男,没有理由。
阿芸提出离婚,三子没有同意,三子要阿芸再想想。
阿芸说,为了儿子,她是要好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