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柠檬水

“这位同学,谈谈你对高尔夫的认识。”

“高尔夫呀,一项贵族运动,有钱人玩的,但我希望它逐渐平民化,让更多的老百姓都参与其中……”

席老师一本正经地发问,我试图给老师一个好印象,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这是我跟席老师的第一次对话,记得特别清楚,大一刚开学的第一节课。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以为大学四年会有条不紊、波澜不惊地度过,从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留给我那么多的“念想”。

此前并未有人给我讲过任何关于高尔夫的知识,粗胚地痞,身边也没有会打高尔夫的朋友;一场比赛18洞,球包不得超过14支杆,小鸟球,老鹰球……这些都是从席老师口中得知的,毫不夸张的说,席老师是我的高尔夫启蒙老师。

席老师讲课很有激情,声音激昂高亢,但其实球打得并不特别好,听说他当时下场的成绩是一百来杆,非常糟糕的成绩。后来才知道高尔夫并不是它的老本行,席老师原是一名武术老师,只是学院新新成立,缺老师教高尔夫,凑巧席老师有过接触,学院领导便赶着鸭子上架了。

有一堂在户外的实践课,席老师给我们演示如何击球,这是我第一次现场真刀真枪地看高尔夫,非常认真,安静地期待着席老师的表演。席老师庄严肃穆地站上打位,详细地讲解了一遍挥杆的要诀,我并未有心思听,只想他快点打,一赌高尔夫的魅力。席老师讲完理论以后终于要击球了,只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球,全世界都秉着呼吸,席老师启动了!上杆!转胯!下杆!击球!球,球,球打歪了……席老师认认真真地打了一颗臭球,我口水都笑喷了。席老师稳了稳情绪,又打了几颗,终究没打好,大抵是同学们在旁边看着,给他心理压力太大。后来终于打正了一颗,飞的又高又远,我们也没心思看,席老师长吁一口气,吩咐大家去练习了。

这一次经历刷新了我对大学老师的认识,能当上大学老师是不容易的,但他们中有的远没你想象中厉害。有趣的是,有球技而能教书,不过见得有球技;球打的臭而偏能教人打球,那真是艺术。就好比不需要本钱的生意。

席老师打球一般,但考勤非常严格,上课点,下课点,在他的课堂请假也不容易,我不少伪造的假条都被他驳回,一般的请假理由他也是不允许的,不像别的老师那样能将就的便将就的过。那严格的考勤谁都不会喜欢,然而球打的臭还那么严格,自然就更不服气了。有一次我迟到,迟到的不多,几十秒或是十几秒,反正是点名话音刚落那种。一般这种情况别的老师都会给些情面不计迟到,但他就是不行,严词厉色地说:“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是原则性的问题,高尔夫是一项讲究礼仪、诚实、守时的运动,我们高尔夫人要养成一种贵族的气质、守时的习惯……”我算是一个明白人,被记迟到是合理的,但我觉得这有些不近人情,苛刻的原则,认真那都成了较真。

渐渐的上多了席老师的几次课,就会发现席老师没有太多关于高尔夫的本事,那些知识跟技术是讲了又讲、讲了还讲,我觉得挺无聊,又浪费时间,索性逃课。那学期逃了不少他的课,去图书馆看课外书,参加学生会,倒买倒卖做点小生意,外出旅行到处玩……那学期我顺理成章的挂科了,然而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再说,期末考试席老师要求打5颗球,3个过50码就及格,我打中了4个。我心安理得的以为:虽然课不怎么上,被取消了考试资格,但我有实力考过。而后重修,我想选另一位高尔夫老师的课,无奈课程冲突选不上,只能又选席老师,真是缘分。重修的时候还是挂了,不是考不过,还是因为不信服席老师,不上他的课,最后被取消考试资格的。大一大二的师弟,几乎都是我重修的时候认识的。

在第二个学期来了个新的教练--唐锦昌教练。唐教练是“全国十佳教练”,还是前国家队球员,这些头衔都不是盖的,无论课堂指导还是高尔夫学问都是首屈一指的;随手抓起一支杆,什么材料、长度、角度、各种打法、技巧他倒背如流,讲的头头是道。唐教练简直是一片高尔夫的海洋,我们膜拜不已。我们当学生的常听老师教训“你看看别的班学生怎么学的”,在底下学生也会时常议论“你看看别的班老师怎么教的”。我读过狄金森的一首诗--“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当时我乐呵地在旁边批注了一句“我本可以接受席老师,如果我不曾认识唐教练”。

上面说的都是我当初的所想,狭隘,幼稚,却也很诚实。

随着年龄渐长,所遇之事既多,处世之理渐明,开始学会站在他人立场思考。席老师有他的难处,学院刚成立缺乏师资力量,临危受命被派去教高尔夫,赶鸭子上架,那鸭子是无辜的。从前总觉得席老师一个学武术的跑去教高尔夫假认真,瞎闹腾,不过,调情可成恋爱,附庸风雅会养成内行鉴定,世界上不少真货色都是从冒牌起的。不管假也好真也好,起码席老师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他为了学院的高尔夫事业也确实操了不少心,联系球场,找实习单位,策划高尔夫比赛,组织高尔夫讲座等等,有关高尔夫的活动总会发现他的身影。他为学院的高尔夫专业建设做出了许多贡献,这些都是有目共睹,不可磨灭的。

前段时间上课看到他在打高尔夫,比起教我大一的时候好多了,球的路线很稳定动作也流畅,这跟他孜孜不倦、契而不舍地求学精神有莫大的关系,也就是前面说的“较真”。底下有个同学见我在看席老师打球,笑着问我:“席老师挂了你那么多次,你是不是很恨他?”对席老师啥感情?不怎么喜欢,但也绝不至于恨;类似waiter递上一杯我不喜不厌的柠檬水,我说“不喝,谢谢”。对席老师的情感有点缥缈,不确定,料想也没有确定的必要,然而能确定的是,我会永远记住席老师,毕竟挂了我那么多次,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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