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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若在谷催眠先意使 火正庄策反柳如风
先意使者离开殷罡，带着他自认为的真相回到光明顶觐见教主。
一见斟通天，先意使者倒头便拜，说道：“禀告教主，属下死罪！”
斟通天盯着先意使者的耳朵，故作镇定道：“何罪之有？”
“属下看到天神被人杀死，却无力为之报仇，只能只身回来。”先意使者说罢泪如雨下。
斟通天问道：“可有此事？”斟通天一边问话，一边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其他十一名使者。他们一脸茫然和诧异。
“你可看到天神为何人所害？”火神任哲一把抓起先意使者，双眼几乎冒出火来。“微妙法王”吃惊的表情让斟通天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平静了。
先意使者眼含热泪，咬牙切齿道：“那人叫殷罡！是属下亲手埋掉了天神。”
通天教主问道：“你看到此人如何杀害天神？”
“这个……”先意使支吾道，“属下未曾亲眼看到，但天神死的时候，只有一个自称‘殷罡’的人在场。属下以为天神是被其所害，但不能确定。教主……”
“什么？”斟通天喝道。
“属下着实不能确定，属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洛阳。”
斟通天轻吁了一口气，拍了拍先意使者肩膀，安慰道：“先意使，你看到的‘生’未必是生，看到的‘死’也未必是死，都是幻像而已，本教主定会着人再去查明此事。你太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教主的话有些玄乎，众人不知所云。
先意使者自此有些精神恍惚，经常胡言乱语。通天教主就叫人把他看管起来。又过了两天，先意使者居然失踪了，而且是阿希弄丢了先意使。
原来，先意使受到惊吓，精神时好时坏。阿希可怜这个大哥哥，就悄悄带他去看大夫，回来的路上，他一个劲地叫喊“教主要杀我！”阿希说不会的，他还是不停地叫喊，说不敢回光明顶了。阿希不忍心，就把他暂时放在大夫那儿。等她第二天再去找先意使，发现先意使找不到了，大夫被人点了穴道，什么也说不明白。阿希害怕了，赶紧禀告通天教主，斟通天大怒。
多亏弄出这档子事的人是阿希，换了别人，斟通天可能就会要他命。斟通天对众人道：“天神之死尚未证实，先意使者却逃跑了。我看，这先意使就是凶手，传令下去，见到先意使者，格杀勿论！”
其实从医馆劫走先意使者是殷罡。
前文曾经提到，陈韬生前丝毫不隐讳他对殷罡的不信任，殷罡也知道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并不是陈韬一个，所以他警告自己，规规矩矩做人，对魔教教徒一定不能心慈手软。然而，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从来没有亲手抓住过魔教之人，甚至他也怀疑当日在锦官城下自己并未尽力，否则定能拿住那妖女。后来殷罡查明那女人叫柳如风，还有那个任哲，竟然都当上了魔教护法，殷罡着实懊恼。如今他被官府通辑，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已经入土，殷罡真是百口莫辩。与其这样东躲西藏，不如搏一把，殷罡决定冒险上一趟光明顶，擒拿一名魔头下山，如果拿住先意使那就更好了。结果是阿希无意间帮了他一个忙，否则真要从光明顶把先意使弄出来，只怕鹰爪王殷罡也办不到
先意使者被殷罡带离光明顶，他没有过分反抗，他心里已经意识到，天神之死确实蹊跷。
殷罡把看到的原原本本讲给先意使听，他一直摇头。他只承认，天神王乾死的时候，他确实在现场，而十二神使围攻天神之事，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殷罡思忖再三，决定再去一次若在谷，请教老人有什么办法。
老人毫不犹豫，说道：“催眠！”
先意使很配合，就在昏昏沉沉之间，他终于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这是僻静山道，近一个时辰没有人迹。我们正等得着急，一阵马蹄声响，那个人出现了。我们十二人一起跳出，拦住了去路。那人一见，连连招手示意，非常高兴的样子。见他滚鞍下马，辉月使突然发难，一刀砍了过去。那人没有防备，却也反应机敏，平地后翻，硬生生退开三步，一脸茫然。我们一发冲了上去。那人见不势不对，闪躲间顺势从马鞍桥上摘下一柄长枪，挥舞了起来。他的功夫了不得，十二人都很难应付。突然，那人的长枪劈面向我刺过来，我感觉已经无法避开。只见枪尖一晃，竟然擦过我的脸颊，将我的耳环击落，明显是对我手下留情。没有想到，耳环掉落的一刹那，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儿一片空白。是的，是那支长枪，我想起来了，他是天神，他就是天神王乾。我为什么要和他厮杀，我不明白。天神处处留情，终于敌不过十一人的围攻，我愣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天神被兄弟们砍死。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一个个面目狰狞恐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意使者在半梦半醒之间，喃喃自语，一切都水落石出。先意使者还想起来，当时造相使、荣耀使曾被王乾铁枪砸伤。
殷罡问先意使者：“斟通天为什么要杀害天神？”
先意使者说不清，殷罡再问：“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
先意使者道：“水神江南行也是被教主所杀，不过他对神教不敬，企图灭了圣火。”
“是吗？”殷罡有些疑惑不解，“魔教行事果然不同常理。”
“是神教！”先意使者有些生气。
“好好好，神教。”殷罡接着又问道，“其他护法，你觉着谁跟教主关系比较好。”
“这个……”先意使者道，“我也不确切，大概是水神吧？”
殷罡道：“噢，不是死了吗？”
“不，是新任的水神阳云霄。要说他刚入教不久，却好象与教主更走得近一些。”
“那你跟水神关系怎么样？”
“水神人很好，对我也好，但也谈不上特别的关系。”
殷罡沉默了大半天，说道：“我们就先会一下这个阳云霄。”
这一连串杀人案，殷罡已经基本弄清楚，大概是王乾用鹰爪功杀了陈韬嫁祸于他，而王乾又被魔教十二神使围攻而死。至于十二神使，显然是中了某人巫术，才会对本教护法下手，而这个人极可能是魔教主斟通天。只是魔教教主为什么要除掉护法天神，还不得而知。殷罡心里明白，尽管他拿住了魔教先意使，他们的话也没人会信。二人只得四处躲藏，尽量避开少林寺的人，他不想在弄清楚秘密之前，凭空再与少林结怨。
再就是官府辑拿殷罡的海捕公文，到处都是。文曰：“魔教余孽殷罡，字天正，身长八尺，体格精壮，其人最明显特征是两道白眉。此贼潜伏军营之中，屡获提拔重用却不思悔改，竞联合魔头，杀害同僚。各府衙见之，务将之捉拿归案，若是抵抗，格杀勿论。”殷罡见了公文，只能悄悄离去，心里十分不平。一则自己被冤忹，死无对证；再则，通辑令隐约在批评虞允文用人不当，大大折损了虞丞相英名。自己被冤枉还则罢了，连带恩人名声受累，殷罡十分窝火。
好在官府的人也就走个过场，那些捕快口口相传，都知道殷罡功夫了得，谁也不敢贪功去抓他，只怕碰上了也要假装看不见。可殷罡杀了少林俗家弟子、龙门镖局总镖头，少林寺可不是好惹的，罗汉堂好几个“性”字辈的弟子奉命下山，专门来拿殷罡。
不是冤家不聚头。正当殷罡带着先意使亡命天涯时，再次遇到了前来寻他的“夺命罗刹”柳如风。
诸位，书中第一回就说到殷罡曾与柳如风交过手。那柳如风出了锦官城才得到消息，传说中的神教圣物之一“赤焰神刀”可能在白眉殷罡手里。她一心想验证神教五大圣物是否确有其事，殷罡当然是最好的线索，于是回头再去找殷罡。只因虞允文劝殷罡离开四川军营，柳如风无功而返。寻访不被光明顶认可的圣物是犯忌的事，柳如风只能私下打听，除了和天神说过这件事，尽量不让教内其他人知道。没有光明教遍布各地的眼线帮忙，寻找殷罡的事就格外艰难。就在柳如风快要死心，放弃努力的时候，她却与殷罡不期而遇。
当时殷罡和先意使正在一个路边小店吃饭。尽管二人为了避免别人注意，已经是很小心了，只顾埋头吃东西，准备填饱肚子就走。可柳如风那是江湖老手，眼力何等老辣。她走进小店后，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扫，就发现了殷罡和他放在桌子上的钢刀。柳如风心中暗喜，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你殷罡怎么逃出老娘手心。她心里唯一疑惑的是，神教先意使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柳如风故意叫道：“小二，上酒！”“来嘞！”这边小二一声答应，那边殷罡和先意使也看到了柳如风。空气骤然紧张起来。三人都不答话，分两桌继续用餐。殷罡吃完，结账，一切都很平静。他看了先意使一眼，两人起身出门而去。走到无人处，殷罡回身道：“树神，可以现身了吧！”
“哈哈哈！”同样的笑声，“夺命罗刹”柳如风如约而至。
“先意使，看来是你泄漏本护法身份。怎么，见了本座竟敢不拜？”柳如风道。
先意使赶紧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树神！”
“先意使，你竟敢勾结官府的人！”柳如风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事待本座拿下这朝廷鹰犬再说，你该不会帮他出手吧。”
先意使十分惶恐，道：“属下不敢！只是……”
“那就滚一边去！”柳如风喝道。先意使不敢违拗，低头退到一旁。殷罡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柳如风自恃神教护法身份，将先意使支到一边，心想这白眉汉子手下败将而已，“鹰爪王”不过徒有虚名，收拾他只是小菜一碟。她哪知道殷罡中了飞刀只是大意，而且如果殷罡不是对魔教始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下不了狠手，她可能连前面连环三招都接不住。
柳如风功夫不在拳脚，动手就是飞刀如雨。殷罡不敢大意，也不再用掌迎敌。他见飞刀射来，甩手撩起袍服一卷，飞刀尽入衣襟，竟未伤着一根丝线。柳如风有些意外，“哎呀”一声。那殷罡根本不等柳如风反应过来，就在翻卷的袍袖间，突然出招，一爪抓向对手。这一撩、一卷、一抓，一气呵成，柳如风不及躲闪，被动地用左臂一格。只听“哧啦”一声，柳如风左边袖子带衣襟被扯掉，左臂上立即现出三道血痕，整个人差点被扯倒。柳如风受伤不说，被殷罡一抓之下，上身几乎半裸，顿时又羞又气。殷罡也没想到这个情况，铁塔般壮汉，登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再出手，甚至不敢看柳如风。那柳如风稍一愣怔，甩手就给了殷罡一刀。可怜“鹰爪王”毫无防备，飞刀直刺进腰间，只留下豆大一刀柄。柳如风还想出手，先意使大叫一声“树神且慢！”紧跑几步，用身体护住殷罡。
“闪开！”柳如风怒道，“先意使，以下犯上，杀无赦！”
先意使并不退却，道：“树神放下刀，放下刀，容属下禀告详情。”
“你……”柳如风无可奈何。她注意到殷罡一直不正视自己，才缓过神来，赶忙整了整衣裙，一边警惕地望着殷罡，缓缓将刀收入囊中。
先意使把王乾之死细细说了一遍，“夺命罗刹”柳如风难以置信。不过殷罡刚才没有乘胜追击加害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事。更何况从刚才交手情况看，殷罡手段了得，上次若不是对方放了自己一马，她未必离得开四川。此时，殷罡闭目运气，用内力镇住腰间经脉，却不敢拔刀。柳如风慢慢走到殷罡近前，殷罡抬眼看了看她，并未做戒备状。这一点信任使柳如风大为感动。她掏出一包药粉，敷在刀口周围，然后轻轻捏住刀柄，迅疾抽出。殷罡痛得眉头一皱，却未叫出声来。
“多谢树神！”殷罡道。
柳如风沉默片刻，道：“你们两个现在都是走投无路了。‘殷将军’是朝廷逃犯，先意使你也是神教敌人了。只是……只是，你相信是教主在操纵你们吗？”
先意使没吭声，而柳如风自己也明白，不是教主那能是谁！
殷罡道：“柳姑娘，你还是小心为好，如先意使所说，你也有危险，斟通天随时可能对你下手。”
“不会吧……”柳如风心里没底了。
先意使道：“树神，属下觉得水神是个有主见的人，我们一起去河南，看水神怎么说。”
“你是说我没有主见吗？”柳如风嗔道。
先意使赶紧跪倒：“属下失言。属下觉着水神与教主关系微妙，当前形势，回光明顶恐怕不是好的选择，请树神斟酌。”
柳如风望着殷罡。殷罡哪知道魔教水神是谁，而且他很为难，因为先意使其实是他的俘虏，他想着有朝一日能将先意使交给官府，还自己清白。可他心里也含糊，众人目睹了他击杀骆总镖头的事，这一点没人能替他开脱。可是现在，难道我殷罡真的要和魔教中人混在一起了吗？
犹豫再三，三人还是决定先去河南，到瘀伯台火正庄听听阳云霄的意见。
阳云霄见到柳如风时非常诧异。虽然同为神教护法，但是两人呆在光明顶的时间都比较少，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先意使失踪月余，已经被神教定为叛教重罪。还有这个叫殷罡的，不知什么来头，但显然不是神教的人。
“树神。”阳云霄赶忙迎上一步，道，“我等正准备进攻石林帮，为白堂主报仇，不知树神驾临，请问有何指教？”
柳如风与殷罡、先意使这一路奔波，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自然又恢复了豪情女魔头的面目。她“哈哈”一笑，道：“水神，你我同为神教护法，今天我就来看看老朋友，可需要什么理由？”说罢，又“哈哈”大笑。
阳云霄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夺命罗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如风又道：“今天，我带了个兄弟来，你们认识一下。”殷罡听柳如风称自己为兄弟，十分不适应，但也不便违拗，上前一步施礼，道：“阳护法，在下殷罡，就是所谓杀害天神王乾的人。”众人听了十分惊讶。
阳云霄道：“殷壮士这么说，想来传说也靠不住。更何况树神把阁下当自己人，就一定不会是邪恶之徒。光明教阳云霄有礼了！”随后，又一一介绍了杨超、范林等人。
客气归客气，好些事大家还没彻底弄清楚。范林是主人，免不了招待一番，待下面的人都退下。阳云霄、杨超、范林、柳如风、殷罡及先意使开始商量要紧的事。
殷罡和先意使把王乾之死又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尽管阳云霄等人还有些疑惑，可这个事无论如何不象是编造的，加上他们几个对教主早已失去信任，他宁愿相信殷罡和先意使。
阳云霄语气深重，说道：“神教教规，任何人不得使用巫术，教主他难道真的已经不可救药了吗？”逍遥三杰早就看透了教主，甚至做好了和斟通天一决生死的准备，所以阳云霄这话其实是说给柳如风听的，想看看柳如风什么态度。柳如风不语，阳云霄便缓和语气道：“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要弄清楚再说。”
殷罡道：“不管还有什么隐情，殷某所说俱是亲眼所见。如今这个过节已经说清楚，殷某就此别过。”“不不不，殷壮士。”范林赶忙拦住殷罡，“如殷壮士刚才所言，官府和少林都在辑拿阁下。殷壮士既然没有好的去处，不如在庄上暂时避避风头，省得出去遇上官府的人，或者遇上我们神教的人也不好，万一说不清楚动了手，凭空又多一层仇恨。何况阁下身上有伤，还是留在庄上比较安全。”阳云霄附和道：“对！树神，先意使，你们也都不要走，帮阳某料理了石林帮再说。”
殷罡心里惦记着虞允文的嘱咐，实在不愿意与魔教的人深交，只是形势所迫，不由他不答应。
阳云霄等人暂且放下此事，继续筹划进攻石林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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