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抹微云,夜色下来,小灯初上,梅香十面埋伏。
要是以前,我会挖空心思去描绘黄昏,语不惊人誓不休。
现在不必了,我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会静悄悄的诠释此时的美。
甭管白天白梅落了多少,红梅又谢了多少。只要朱砂和乌梅还在继续开,我不会揭开“黛玉葬花”的伤感。
要是它们都开完了,还有海棠呢。海棠姐姐沉寂之后,还有北雀,茉莉,玫瑰,绣球……反正呐,它们一旦和我为伍,就休想逃跑。
对了,还有两三百棵多肉,百来棵法师一直在绽放。我不让它们开花,它们就把自己的状态自动调成花朵。
多么自觉的修行啊!阳光一照,我一恪守,它们体内储存的色彩就成了锦锈。
看着它们美如画,再摸摸它们软软的叶子,我想我的心太狠了。
去年还没有这么狠呢,一见它们渴了,我就赶紧给水。给着给着,它们就翘辫子了。
今年我不是在对它们“下狠手”的路上,就是在对自己“下狠手”的路上。
通过观察它们的颜色和状态,我发现赤霞飞比美杜莎还要好看,美亚和花纳赛过了粉女巫,还有一簇簇的雪燕和三文鱼,被我逼出了红血丝……
对了,许多莲花座的多肉,边打坐边暗含花箭,蓄势待发的样子真惹人爱。这样可不行,我得把它们一个个的给掐掉。
为了保全母本,再好看的花也不能要,养多肉的人都知道,要不然就舍本逐末了。
怀左同学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这么自律,就是不想平庸至死。
对多肉,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之所以对你们下狠手,就是不想你们提前离开我。
从它们身上,我得到了残酷的慈悲。就像张凡修在一首诗中抒发的那样:紧张、压迫、慌
击碎也罢,打破也罢,更远处
有爆发的张力,不知不觉把你弹回去
它们就像是我亲手奶大的孩子,明明是女孩儿,我偏偏将其变成男孩儿。
哦,不,有时我挺坏,一层一层的扒下它们的底叶,看着一个个生长点,想着它们可以给我生一大群小孩子,就笑了。
生命中的美和趣,是它们给予我的。我照下来,然后写下来,和朋友们分享,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大富豪。
一个敢于做梦的人,把自己想做的梦,真正的变成了现实,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不然呢?
生活中难免有烦心事,堵在心门口的时候,我就看着它们,静静的转念。
转着转着,让过去和当下对比关联,觉知就复归了,就似系统重装一切如初,病毒心魔了然于无。
最后反向思考,明心再转念,境由心转,一切风淡云轻。
朋友啊,你要相信:人之所以中毒入魔,其实就是操作不当,系统本身没有问题。
我突然想起王阳明来: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妙哉!感谢先生为爱花之人打造了一个挚爱天堂。像我这种花痴,要是不知道圣人这句话,还不知道要生多少烦恼。
所以,我把读书和养花变成了自在修行,书在花中,花在书中,两两相爱,心中自有乾坤。
坏了,别臭美。已经半个月了,除了一点微雨,我没有给它们一点滋润。是该拿着花洒,给它们来一场浪漫的春雨晚会了。
20米多长的管子,我一点一点的捋顺,接上水龙头,就开始替老天下雨了。
流水哗啦啦,它们喜滋滋,就像吃到了好东西,巴砸着嘴儿,暗暗对我赞美。与其说它们在受我的恩泽,不如说我在受它们的滋养。
它们虽不会说话,但只要它们活着,美着,我的爱就不会凋零。
有时,我真不知道这么多爱是从哪里来,但是爱了就爱了……我们爱得如花似玉,又疯又癫,还傻得可以。
阿多尼斯说: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我的孤独也是一座花园,它落实到每片叶上,无限的内卷,又不停的外翻,总是在系统之美中诠释生命的美好。
好多朋友说羡慕我的生活。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我走投无路时,用绝望打造的心灵奇旅啊!
用一年的时间,我布置好花园和书房,加了两幅书法,一个是“随喜”,一个是“观自在”,总算把自己的身心灵安顿在了家里。
虽如此,我还有愿未了,但只要坚定自己的爱好和铭印,一心一意的走在“日日不断的修为”上,把自己安住在当下,随个喜,观个自在……总有一天,我的内外世界会繁花似锦。
一排龙游梅影子倒影在墙上,就是灯光大师的手绘,我忍不住调皮的往上撒了一些水,它们就变成了水灵灵的水墨画。
我想,这要是再过个三五年,又是一系列美景。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一越过30岁,我就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树,种进了岁月的土壤,不求开花结果,但求枝枝叶叶都是我自己。
朋友啊,如果你有空来我的花园,除了这些花花草草,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只要静静的看,慢慢的品,你的得到一定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