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杨丽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她,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杜若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我的天哪!是李浩然的吗?”
杜若雨再次点头,表情淡然。
“你和他刚分手一个月不到,你现在告诉我你怀了他的孩子。不行,我要去找这个畜牲,他必须对你负责。”
杜若雨低头啜了一口饮料,沉默良久,才淡淡道:“你能陪我去医院吗?我想把孩子打了。”
“你还爱他吗?”杨丽问。
她默不作声。
“不说话,那就证明你还爱他。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和他说,他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你们就复合了。”
“他已经订婚了!”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我现在的男友是白卫南,这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呢!”随后她抱头痛哭。杨丽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白卫南那里,我劝你一个字也不能说。你以为说了就是坦诚,可对他来说,那就是赤裸裸的伤害。不要傻傻地拿这种底线问题去考验他。”
“现在我就只能向你倾诉,我那老妈一听说我爸被纪委调查,早已自顾不暇,躲得无影无踪。这样也好,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终于结束了。”她哽咽着哭诉。
打她记事那天起,父母就是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后来父亲索性不回家,吃住在单位。再后来,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养了女人,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件事也成为她母亲手中一个重要把柄,时不时威胁说她要闹到单位去,让他丢公职。
但她父亲也不甘示弱,声称只要她敢去,就会揭发她弟弟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父母双方一直僵持着没有离婚,直到2001年夏天杜若雨高中毕业。
那一年夏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高中毕业一年后,高考双双落榜的杜若雨和李浩然恋情告吹。提出分手的是李浩然,理由是:脾气不和。
杜若雨感到惊讶而不解,天底下男女谈恋爱哪有不吵嘴的,除非两人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她虽然心有不舍,但强烈的自尊心仍然使她毅然决然地回应道:“分手就分手,天底下男人多得是!”
令她意外的是,在他们分手一周后,她听说李浩然有了新的女友,而且两人即将订婚。
这消息犹如一记炸雷将她惊醒,她明白自己被欺骗了,她成了李浩然迫不及待要甩掉的包袱。
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痛哭,差点晕厥过去。
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婚姻也未必可靠,她爸妈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哪里还有靠得住的臂膀、可以终身依偎的港湾?
她恨这个负心人,她更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失望。
没有想到的是,她失恋的第三天,白卫南开始向她的爱情阵地发起猛攻,他每天打电话逗她开心,绝口不提她失恋的事。他深情地说,请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陪她一起走到人生尽头。
白卫南一直是杜若雨的仰慕者,高二那年就曾给她写过情书。只是那时她刚刚和李浩然谈恋爱,于是她委婉地回绝了。
恋爱是对付失恋的一剂良药,至少短期来看效果明显。
她怀着空虚迷茫的心,接受了白卫南的温情。
不久,她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确认这个消息时,只有她一个人,当她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孕检结果为阳性时,脑袋轰隆一声。
走出医院大门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匆匆挂掉。刺眼的阳光令她一阵恍惚,似贫血一般,迷迷糊糊,差点跌倒,好在她扶住马路边的一棵梧桐树,在树荫下待了片刻,才有所好转。
此刻,她的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白卫南的。她直接关了手机。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于是,她走进了一家甜品店,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布丁奶茶。
她一个人呆呆坐了两个小时,仍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良久,她才打开手机,短信提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三条信息,都是白卫南所发,问她在哪、为何关机等等,他为她的失联而焦急。
她木然着,并没有理会这些未接来电和短信,而是直接约了杨丽在甜品店见面。
这时便出现了开头杨丽惊讶的那一幕。
两人僵持半晌,杨丽不愿陪她去医院打胎。她也不同意杨丽去找李浩然说明实情。
分别后,夜幕已降临。借着泛黄的路灯光,她向家中走去。这时她的家早已支离破碎,爸爸被抓,妈妈怕受到连累躲了起来,她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楼房内,每晚都要把客厅的灯开上一整夜。有时白卫南会过来陪她,她便让他睡在客厅。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一心思索着孩子的事。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去掉这块心病。
当她转过弯,快到家门口时,白卫南兴奋地迎了上来,他从下午一直守到现在。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没事吧?”他刚说完话,就从她的脸色中察觉出了异常。
她只淡淡道:“我没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的。”
他不忍拆穿她,但十分担心她的状态。他想今晚留下来陪她。不料,这次她连门也没让他进,只推说自己太累,想早点休息。
他在门口呆立良久,以为她会回心转意来给他开门。她的确通过猫眼看过几次,但她无力照顾他的感受,只想一个人静静。
他等了半天,最后悻悻离去。临走前,发了一条信息:“若雨,有事喊我,随叫随到。”她只回了一个字:“嗯。”
整个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翌日,她早早出了门,来到滨湖公园。
她也不清楚为何经过一夜思索,第二天没有直奔医院,而是下定决心约李浩然见面。这也许是因她内心尚存一丝侥幸,她想看到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是惊喜,还是惊吓。
她远远就看见那个坐在长椅上戴墨镜的男子。她没有急于走上前去,而是站在远处,观察一番这个背叛她的男人。她恨他的薄情寡义,这昔日熟悉的背影竟让她感觉无比陌生,曾经在一起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但新鲜感过后,便是那不负责任的分手之言。她突然后悔约了他。
正当她犹豫不定之际,李浩然发现了远处的她,向她走来。
“你站在这边做什么?今天约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她低着头,红着脸,不知是不屑看他,还是不愿看他,只轻声吐出几个字:“我怀孕了。”
李浩然怔在那里,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否声音太低,他没有听见。
“我怀孕了。”她提高了嗓音,重复道。
李浩然愣了半晌,似笑非笑道:“别开玩笑,有事你就直接说,没事我可要走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你没必要编这个理由。”
她心里冰凉,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我就想看看你什么反应。这都被你看穿了。你走吧。”这一刻,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彻底失望,只希望他立刻消失。
“真没事?没事我先走了。”他说完,将手里的墨镜戴上,转身离开。
她坐在湖边长椅上,泪如雨下。
她后悔来见他,真是自取其辱。她彻底认清了这个她曾经妄想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在长椅上足足坐了一个小时,一个人对着湖面发呆,看着小船上嬉戏的情侣更觉伤感。有那么一会儿,她想纵身一跃,跳入湖中,一了百了。后来,她觉得这种想法太傻,他不值得自己去死。更何况,她肚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出了公园,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市第一人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