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每天吃完晚饭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去扫盲班。
她每次吃完饭就偷偷地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一遍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唯恐哪里不妥当,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同时又担心表现太过明显,自己内在那点小秘密泄露出去。
今天依然如此,夏至快到了,天气慢慢热起来,但是她隐约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香味,她穿上前几天新做的粉色的确良衬衣,蓝色的裤子和黑色的宽口带袢的鞋子都是半新的。淡粉色的上衣趁得她皮肤白里透红,晚上更甚。她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往大队临时搭建的扫盲教室走去,说是教室,其实就是土房子里放了几张缺胳膊短腿的桌椅板凳,黑板是老师自己带过来的。
到了扫盲班,她照例坐在第二排靠墙的位置,这里不太显眼,距离黑板也近。教室里乱糟糟的,聊家常的、纳鞋底的、嗑瓜子的,唯独没有学习的。她每天算好时间,不至于第一、第二个到,这样不会显得自己很心急。今天来的有点晚。她把书本、笔拿起来摆好,心里很兴奋,最近她能够完整地读一篇文章了,她想待会假装问题目的时候告诉老师。
隔壁的嫂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大声说:“丫丫,你今天咋恁晚,舍不得你家大黑呀。”说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同时她往口袋里抓一把把炒熟的南瓜子放在了丫丫的本子上。
她对这大嗓门的嫂子说的话很不安,唯恐别人听到,尤其是老师,“嫂子,你,你可别瞎说,我就是吃饭晚了点。”
刚说完,就看见老师依然穿着那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气,面目精神地走进了教室,他那清澈的不经意的目光扫过她,她的心咚的一声像被什么打了一拳,她面目像发烧似的立马红了起来,幸亏是晚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照的人面目模模糊糊,尤其她是背着灯光的,应该没人发现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嗯,肯定没有,她的头低得都快碰到桌子了。
上课了,老师从几个作业本中抽出了她的作业本,她的作业一直被老师拿做典范来讲的,但是她看到老师在翻她作业时,总觉得不够好,那字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离老师的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她突然有点泄气,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怎么努力这辈子都够不着。
再说,这期扫盲班结束之后,老师就会离开这里,去下一个村,而她依然会在这里。
“刘慧的字是咱们班写的最好的,我们上节课布置的词语她几乎全对,希望大家向她学习,我希望咱们都能把握这次机会,争取能脱掉文盲的帽子。”他字正腔圆地娓娓说道。
刘慧是丫丫进扫盲班之后老师取的大名,她觉得这个名字被老师叫出来像话匣子里的说话那样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