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红颜老,痴情君可晓】
作者☞❤️骷爷
壹
“求财?还是劫色?”这是我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半靠在床上,好奇的打量着此刻正坐在窗台上的他,对于一个深夜闯入我闺房的人,我竟没有半点危机感,反而觉得他不会伤害我,甚至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眨了眨,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
“不求财,也不劫色,我是来…”他故意停顿,还拉着长音,“杀你的!”
“哦,那便杀吧。”我看着他眯眼一笑,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你不怕?”他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摇摇头,慢悠悠的开口:“你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给我开口喊人的机会?再者,你若真是来杀我的,那我求之不得。”
“你想死?”他问我。
“我拖着病重的身子,连床都下不了,与其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我也不隐瞒他,三年了,我病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我整日都卧在床榻上,就连下床走动也不能出这院子,我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噗呲!”他突然笑了出来,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他的笑让我有些生气。
“你这人笑什么?”
“笑你年纪轻轻竟如此想不开啊。”他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些许嘲笑的看着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知道只有你活着,你才有站起来的那一日。”
我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站起来的那一日。我细细思索着这句话,没去看他。
“我不是来求财,或者劫色的,更不是来杀你,我只是路过这里,正好外面下雨了,就来你这儿避避雨,顺便讨口茶水喝。”
他的话打断我的思绪,我抬眼一瞧,不知何时他已经从窗户那翻进来,此刻正坐在桌子旁边,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着。
“既然如此,那你喝完就快走吧。”虽然他没有恶意,但我也不想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我闺房中待很久。
“雨停了我便走,你若是困就睡吧,我不会看你的,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他说的认真。
但正人君子这四字从他嘴里说出,我不免觉得好笑,正人君子可会半夜翻人窗户?正人君子可会躲在人闺房中不走?我看他是梁上君子吧!
我也不再理会他,许是和他坐着说了一会话的缘故,现在我的身子竟乏力的很,我半靠在床上打算眯眼休息会儿,谁知竟然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桌上的蜡烛已短了一截,而他也离开了,只留下一根狗尾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贰
我以为我和他不会再相见,可谁知三日后的夜晚,他的身影又出现在那窗台上。
“正人君子,你今夜来又是为何?外边可没有下雨。”我半躺在床上望着他打趣儿道。
“我是来劝你别寻死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我低声笑了笑,道:“那真是有劳你日夜记挂着我死没死了。”
“所以你可千万得好好活着,别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了。”他嘴角扬起,眉眼弯弯,笑的灿烂。窗外吹来一阵风,吹起他的发丝,带动他浅蓝着的衣角,手持折扇,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有几分谦谦公子的模样。
一时间我看的出神,待回过神时,他竟翻窗进来了,端着木凳坐在我面前,看着我笑的得意
“怎么?被我的美色俘虏了?”
“才、才没有!”我慌慌张张的扭过头,眼睛也不敢再看他,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我的脸颊此刻一定红的滴血,真是丢死人了!
“那方才一直看着我作甚?现在又干嘛要躲着我呢?”他继续逼问,眼底笑意越发深。
“我,我,”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余光瞟到他手中的折扇,我立马就像溺水时抓到一根树枝一般,紧握不放。“我是在看你手中的折扇,那上面的图案我很喜欢。”
“哦?”他收回看我的目光,视线落在手中的折扇上,只见扇面上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娇嫩花瓣上还带着一滴露水,好看极了。
“你喜欢?”他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我。
为了圆刚才说的话,我只好点点头,道了声“喜欢。”
“那便送你了!”他十分豪爽的将折扇塞到我手里,脸上的得意又慢慢升起,“这可是我亲手画的,你可得好好收着。”
“这,这多不好,你拿回去吧。”我说着就要将折扇还给他。
见我不肯收,他脸色一板,似乎生气了
“说了送你,那便是你的!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说完他不再给我拒绝的机会,几步走到床边,身手利落的翻出去,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愣了愣,看着手中的折扇,再看看他方才消失的地方,不由得扬起嘴角,罢了,下次再还他吧。
叁
才隔了两日,这正人君子再次翻窗入室。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今日折了一朵兰花带给我。
“我瞧你喜欢兰花,特地带给你的,不用谢我。”他将兰花插在桌上的瓷瓶中,又转头看着我扬唇一笑,“我想着你也不会养花,以后我每日都会给你折来一枝新鲜的兰花。”
听完他的话,我愣了愣,本想告诉他我并不喜欢兰花,但看着他如此高兴的样子,我又不忍开口,只好佯装出十分喜欢的样子,“那多谢你了,只是若日日要你送来,这多麻烦,还是…”
“不许拒绝!”不等我说完,他便开口止住我。
许是声音太大,竟惊动了门外的婢女。
“小姐,怎么了?”眼看她就要推门进来,我连忙出声喊住她:
“不许进来!我没事。”
婢女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推开门,“那小姐有事记得喊奴婢!”
我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张口做嘴形,“都怪你。”
而他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径自坐在桌旁,倒杯水慢悠悠的喝起来。
我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独处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转头眼神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为什么从未叫过我名字?”
我仔细回想着,好像是从未叫过他名字,可却是他没有告诉我名讳啊。
“你从未告诉我你名字,我又如何知道你叫什么?”
我这么一说,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立马瞪大了,几步走到我面前,双眸微眯,俯身慢慢向我靠近,这使我感觉到危险,我撑着身子向后挪了挪,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你告诉我,那折扇写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冷,似乎是生气了。
我一边防着他靠近,一边从枕头下快速拿出那把折扇,打开仔细看着,终是在扇子的边角发现了那两个字。
“沈黍?”
他挑挑眉,算是应了,紧抿的薄唇也松开来,向上微扬,
“程绮,记住我的名字,不要忘。”
话音刚落,他的面容就在我眼前倏然放大,接着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覆在我的唇上。
我,被亲了?
待我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空无一人,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肆
阳光透过窗柩洒进来,我呆呆的望着木窗走神,此刻我的心里竟想的还是他,还是昨晚发生的事。
“小姐,小姐?”婢女的唤声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何事?”我看着房中那扇他经常翻的窗户,敷衍的应着婢女。
“许大夫来给您看诊了。”
“嗯,让她进来吧。”我收回心思,半躺在床上。
婢女出去没一会儿就领进来一个女子,许大夫,京城唯一的女医。
“程小姐近日气色好了许多啊。”许大夫一边笑着一边坐在婢女给她端来的凳上。
“是许大夫医术高明。”
我和她客套着,她也只是笑笑,便开始替我诊脉。
我没在看她,突然间想起了他昨晚给我折的兰花,我往桌上一瞧,原本应该插在瓷瓶兰花竟然不见了!
怎么没了?昨晚明明还插在瓷瓶中的!
焦急间,我只听清了许大夫说的一句重要的话
“程小姐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床走动,不需整日卧在床上了。”
其他的我再没听进去,只知道许大夫一走我就着急的唤来婢女。
“小…”
“我问你,那瓷瓶中的兰花呢?”
“小姐,那瓷瓶中从未有过兰花啊。”
“怎么可能?明明昨…”
话还没说完,我就止住了,婢女从未在瓷瓶中插过兰花,只有他,所以我若是在追究,那势必也会扯出他,也许那花是他临走时带走的。
想到此,我便朝那婢女挥了挥手
“没事,你下去吧。”
婢女一头雾水,但也没在多说什么。
婢女出去后,房中就只剩我一人,我拿出那把折扇,看着上面两个字发呆
“沈黍…”
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很模糊…
伍
窗外的雨落在檐下发出啪啪的响声,这雨接连不断的下了两日。
我和沈黍已经相识有三个多月,正如他当初所说,每日都会给我折一朵兰花,但每晚他都会将花带走。
这三个月来,我的身子也好了许多,不用整日卧在床上,这点对我来说是极好的。
“小姐!小姐!”婢女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我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着欣喜若狂的婢女,疑惑的问道:
“出了何事?竟让你如此开心?”
“夫人和老爷给小姐定了一桩婚事,十日后就小姐大喜之日!奴婢自然开心!”
“你说,婚事?”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婢女,怎么可能?为何爹娘都不曾与我商量过?
“是啊!小姐与柳公子的婚事,是今日老爷定下来的,特让奴婢来告诉小姐呢!”婢女兴奋的说着。
而我却像失了魂一般,明明是件好事,可我却一点都不高兴,此刻脑海里想的竟是沈黍,若是他知道我要嫁与他人,沈黍会替我开心吗?
眼泪扑簌,滴在手背上,凉凉的,就和此刻我的内心一样。
我第一次害怕夜幕的降临,我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不知该如何与他断了来往。
“你怎么了?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我猛地抬起头,他的身影和往常一样出现在窗边,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我见他要翻窗进来,连忙开口止住他
“别!”
“怎么了?”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了,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窗外看我。
我沉默了许久,微微侧头不敢看他,“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愣了愣,不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我,要成亲了。”这句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话,现在终于被我说出口,很难受,很害怕。
“成亲?”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莫要让人误会。”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清。
我本以为他会冲进来,可他就这么站在窗外,看着我,那双狭长的眸子再没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之色。
“程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回答完我便走,再也不来。”他看着我,神色凝重,“程绮,我沈黍在你心里是什么?”
我逼迫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颤颤:“你在我心里是沈黍,但也只能是沈黍。”
说完我就背过身不再看他,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我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我以为他走了,可当我转身时,他身影还静静地站在窗外,没有离开。
见我转身看他,他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狭长眸子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
“程绮,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吗?是我沈黍的妻。”
话音刚落,他便隐身于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我看着窗台上那朵刚折下来的兰花,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扑簌不止。
似乎只有哭,才能舒缓内心深处的伤痛。
我想,我是爱上沈黍了。
陆
十日,雨接连下了十日,似乎苍天也不替我高兴。
凤冠霞帔穿在我身上,盖头遮住我精致的妆容,锣鼓礼炮声在我耳边不断,这么喜庆的日子我却一点都不高兴。
“一拜天地!”司仪洪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我却怎么也弯不下腰。
“程绮,不要嫁给他!”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我耳中,我一把掀开盖头,入眼的是那失踪了十日的沈黍,此刻的他正站在雨中,那双狭长的眸子祈求般的看着我,一只手朝我伸着,
“跟我走,不要嫁给他。”
“好!”我红着眼提起裙子就要朝他跑过去,可还等我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小姐,你做什么?乱掀盖头是不吉利的。”
婢女拦着我,接着就要将盖头重新盖到我头上,我拍开她的手,
“我不嫁了。”
“小姐莫要说胡话!”
“我不嫁!我要和沈黍走!”我也不顾他们如何看我,抬脚就要朝沈黍跑去,可却又被拦住了。
“小姐!”婢女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哭喊着,“小姐,你忘了,沈黍沈少爷三年前就死了,你还因为他病倒,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年!小姐,你不要再这么糊涂了!”
“你胡说什么!”我皱眉叱道,指着沈黍所在的方向,怒道:“沈黍就在那里!怎么可能死了三年!我看糊涂的是你!”
婢女朝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扭过头,有些惊慌的看着我,“小,小姐,那里没有人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顿时呆住,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身子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爹娘连忙过来扶着我,我转过头就见我娘满脸泪痕,
“女儿啊,沈黍都死了三年了!你为何还是放不下他?”
“不,他没有死!”我一手死死抓着我娘的胳膊,一手依旧指着沈黍的方向,道,“娘!他就站在那里怎么可能死了!
“啪!”我毫无防备的被爹一巴掌扇倒在地,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可却及不上心里的半点痛。
“你就还不肯醒过来吗!沈黍已经死了!那里没有人!”
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我却还是不肯信,沈黍不可能死的!
我不信!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迈着踉跄的步子,冒着雨冲到沈黍旁边,我想抓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我娘面前,告诉她们,沈黍没有死。
可我,可我却抓了个空,泪水瞬间漫上我的双眼,我不信!
我朝他扑去,却没有扑到他的怀里,而是直直的穿过他的身体,摔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乱了我的妆容。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连忙转过头,却见沈黍的身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
“不!”此刻的我就像个疯子一样!
扇子!对!沈黍送过我折扇!我还将扇子带出来了!
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慌乱的找出一直藏在怀里的折扇!
看着扇子此刻就被我握在手里,我的脸上慢慢扬起了笑意,可马上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扇子在我手里慢慢消失了。
眼泪似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猛地冲出来,和脸上雨水混在了一块儿。
扇子不见了,沈黍也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幻觉吗?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吻过我!明明说过我是他的妻!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我跪坐在地上,雨水不停的打在我身上,湿漉漉的嫁衣紧贴肌肤,我顾不上周围的宾客如何笑我,也不想看众人眼里的嘲讽。
我只想找回沈黍,我只要沈黍!
可他不见了,扇子也消失了,我,程绮,什么都没有了。
柒
自从那日之后,我又病倒在床,整日口中念的都是沈黍。
婢女说,柳家退婚了,说是不想娶一个疯子进门,如此也好,反正我想嫁的只有沈黍。
爹娘觉得我是中邪了,被鬼怪缠身,特地去请了寺庙中有名的慧空大师来替我念经驱邪。
“大师也觉得我被鬼物所惑?”我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着那披着袈裟留着白须的和尚,笑问。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眯眼笑了笑,“女施主觉得是鬼物还是心中执念所造成的呢?”
慧空大师又将问题抛还我,我也不知晓答案,只摇摇头,“不知。”
“亦真亦幻,女施主其实心中早有答案。执念未断,才会造成今日之果。”慧空大师不停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继而说道:“贫僧今日只来劝女施主一句,莫要再自欺欺人,在虚幻中沉沦。”
自欺欺人?我闭眼想着。
是啊,这些年这些天我确实都在自欺欺人。
其实根本没有兰花,没有折扇,也没有他,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我放不下痴情,断不了的执念。
从三年前沈黍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活在虚幻中,直到成婚那日我才醒来。
“阿弥陀佛!若女施主放下过往,不在执迷,也许日后你们二人有缘,日后还能见上一面。”这是慧空大师临走前跟我说的话。
我呆呆的看着窗外,真的还能在见面吗?若是可以,我愿意等到那一日的相见。
尾
“也许你们二人有缘,日后还能见上一面。”慧空大师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我也一直等着与他相见的那一日,却不想,这一等竟整整等了四十年,等到两鬓斑白我都没有再见到他,也许我和他无缘吧。
“老夫人,老爷给您请了神医,此刻人就在外面候着。”婢女在我身边恭声道。
这四十年来我未再嫁人,也不会有人想娶一个疯子,爹娘不久后双双去了,而我则收了个孤儿回来养着,又将爹娘留下的家财给那孤儿,幸好他也有良心,这些年一直都在孝敬我,待我如生母般,我身子不好,他也一直在替我寻医求药。
“让神医进来吧。”我放下手中的茶盏,其实身子好与不好,我早就不在乎了,今生怕再也见不到他。
婢女口中说的神医不一会儿就背着药箱进来了。
我以为是个老者,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小生,待他走近,我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你,你是…”我惊的都说不出话来,身子微微颤抖,那日日念在口中的名字,此刻却如鲠在喉。
只见那神医朝我微微躬身,那双狭长的眸子眨了眨,道:“晚生姓沈名黍,是前来替老夫人看诊的。”
是他!真的是他!沈黍!
“好,快快上前来!”半晌我才回过神,一脸欣喜的唤他到身边来。
沈黍上前几步,半蹲在我身侧准备好物件就要替我诊脉,“老夫人请…”
“不急。”我打断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
“沈黍,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沈黍愣了愣,但还是依言坐下。
“沈黍,你是京城人士吗?”我开口问道。
“不是,我来京城寻一位姑娘的。”他如实回答。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他竟有心上人了,不过就算没有,我与他也是不可能的,我已是花甲之年,长他不只一个辈分,但有生之年能见他一面,我也足矣。
“可找到了?若是没有我可以帮你。”
沈黍低笑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说来也不怕老夫人笑话,我不知那姑娘名讳,也不知她相貌如何,我只知道她眉间与老夫人一样,有颗朱砂痣,所以老夫人帮不到我。”
“既不认识她,又为何找她?”我不明白。
沈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老夫人可信前世?我与她应是前世相识,所以今生我要娶她为妻,我知道她喜欢兰花,所以我在扇面上画了兰花,只盼来日相见,送与她作礼物。”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折扇,打开,只见扇面上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花,娇嫩花瓣上还带着一滴露水,好看极了。
我颤着手从他手里拿过那折扇,双手捧着放在面前,泪水更加汹涌,模糊了我的视线,滴在了那扇面上,打湿了兰花上的露水。
“沈黍,我想厚着这张老脸,问你讨要这把折扇,可以吗?”
我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只是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
“既然老夫人喜欢,那老夫人就拿去,晚生回去再画一幅便是。”
我笑了,这几十年来我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
“送神医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可老夫人,还没诊…”
“今日不诊了,以后再来吧。”不等沈黍说完,我就开口打断了他。
沈黍见我坚持,也不再多劝,背起了药箱,朝我微微躬身,“老夫人,那沈黍下次再来。”
我眯眼看着他抬脚走了出去,刚被填满的心现在又空了下来。
见他身影在窗口出现时,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唤住他,沙哑的声音从窗口传了出去。
“沈公子,其实,那姑娘并不喜欢兰花。”
沈黍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我,狭长的双眸里满是疑惑,似乎不懂我的意思。
一阵清风吹来,吹起他的发丝,带动他浅蓝着的衣角,真好,他还是以往的他,不曾变过。
只是我已老,再配不上他。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