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前,我曾写过一段自我介绍,只言片语大体如下:
追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却并不完美;
佯装乐观的乐观主义者,而并不乐观。
爱篮球爱运动的阳光小伙,爱读书爱写字的文艺青年。
近乎固执的偏执狂,野心勃勃的梦想家。
生性悲观的忧郁公子,屡败屡战的不屈斗士。
说多做少的偏瘫患者,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
渴望以平和之心冷眼旁观芸芸众生,却每每被世俗羁绊地一败涂地。
爱美景爱美食爱这世上美的一切。
把孤独当作朋友,最终举目无亲孑然一身。
即便茕茕孑立于世,仍旧固执地说着格格不入的话,装着高深莫测的逼,顶着冷嘲热讽的鄙视,过着独孤求败的生活。
无人赏识,就孤芳自赏;
无人理解,就自得其乐。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在好好的,好好地,生活着。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主动把“文艺青年”这个标签贴到自己身上。
尽管在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这么称呼过我,可我一直都是不情不愿地被动接受。倒不是说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文艺青年就一定是潦倒、失意、偏执、骄纵、格格不入的,称呼他们时总带着取笑社会边缘人的残酷在里头。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好词,而我还配不上这种赞誉。
在我的印象中,文艺青年至少是脱离了柴米油盐的羁绊,去追求诗棋酒画的人。倒不是说物质上的富足,而是说只有不被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搅和地不可开交,你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满足精神上的追求。
生活尚在苟且,你如何去追求诗和远方?
所以我们往往要扮演完一个又一个规定的角色,才能依仗着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的厌离心,去博得一个醍醐灌顶的机会。可届时往往人过而立行将不惑,尚有意气,却少了胆气。
于是还未老去就搔首踟蹰,生怕自己在命途的大泽中消磨掉斗志,最终屈服于命运的淫威,不再去张望那个未竟也再也没有能力去实现的梦想。说实话,梦想这个词我不太想用,因为被无数次地提及,它已经和鸡汤一样,被黑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我的人生经历太过苍白,这使得我拼命地读书读不同的人写的文章,我坚信通过读书你已经把作者走过的人生经历了一遍,并且获得了独属于自己的精神财富。我认识了一些人,他们是一个故事一杯酒的墨客,是潇洒走天下的浪子,是看尽世间繁华的智者,是游荡在红尘中的说书人。他们不知何为梦想,但他们是我梦想中的样子。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朝思暮想看似遥不可及的,偏偏会有人像是喝凉白开一样地做到了,而且那就是人家眼中普普通通的生活方式。你说气人不气人。
虽然通过比较得到了更大的打击,但好歹看到了点希望。原来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那样,平衡掉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壁障,轻轻松松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阅历决定眼界,他们一个个本身就是行走的故事,举手投足自成气场,带着一股不凡的杀伤力。
而我,则怀揣着接近他们的小小期望,一点一滴地悄然模仿着,他们看待事物的方式,他们说话的语气,他们文字中自然裹挟的深厚情感。因为没有那样的经历,自然写不出那样的感情,于是每每抚凌云而自惜,慨叹无出头之日。
其实我的小小奢望,不过是渴望体验一把他们那样的境界:我有西风和烈酒,还有我要的自由。在我的眼中,他们是真正的文艺青年。不管生活是不是诗,他们本身就是诗。无论身处哪一隅,走过多远的路,见过多离奇的事,他们都已见怪不怪,于是以自己平和的心,邀三五老友,温吞酒一杯,缓缓讲述带着岁月痕迹的故事。
我没有故事。所以我没法讲述。
所以这就是我写不出来的理由?
文艺青年的定义,大抵是先成为故事的缔造者,才能再成为故事的叙述者吧。
于是我知道了,每一个文艺青年,都曾不文艺地“生”过,柴米油盐是难逃的宿命。可是他们有朝一日突破了那层界限,或者说,以一种全新的状态,找到了生存与生活之间的平衡点,这样便能以一种诗意的状态,向死而生。
我感觉我顿悟了,却感觉又失去了写作的原因。相比于真正文艺的他们,我没有文艺的生活,只有文艺的矫情。我的首要任务是寻求那种平衡,要想寻求平衡,便要把握生活的主动权,不被生活所支配,这之后你才能支配生活。相比于全心全意抓住生活的脉络,写作倒是无关紧要了。那我还该不该再写作?
追溯起始的原因。我为什么要写作?
是为了记录下一时的心情,留给日后的自己以纪念。
故事的开始往往很简单,是我们胡思乱想才使得它偏离了轨道。原来写作与寻求诗意状态之间本就是并行不悖的两件事。而只有我们放平了这种心态,才能找到诗意的状态。
不苛求,不急躁,以舒缓的心情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努力让它们闪光,努力发现它们的闪光,然后以欣喜的心情记录每一个细节,呵,原来我也在诗意的生活呀。
要是能够做到这些,我感觉我就像一个文艺青年了。
李敬泽老师说过,想象和虚构大于生活——表演、突兀、断裂、取巧、狷狂、荒怪乃至勉强、造作,都指向我们自身。
哪怕有一天,文字不再成为我记录的工具,至少还是我脚下的风,是心底温热的酒,是一段温柔的时光。
哪怕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像他们那样,至少我曾经一笔一划地努力过,看着那些财富,我就不再后悔。
这真是一次完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