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多年之后又开始养猫，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从学校毕业，到一步一步稳定下来，有了家庭和孩子，也是用了很多年的时间。

身为草根，当知不易。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断然是不敢养猫的。

1、

家里老人把他们给外甥代养的雪纳瑞犬东山扔给我们之后，老两口就潇潇洒洒走天涯去了，也没给我们说具体去哪里，也没说啥时候回来。

纯粹的自由随心游，看似是要红尘作伴，共享人世繁华，高铁奔腾，追赶太阳西下。

人一辈子能熬出这点自由，算是很幸运的。

也多亏他们那时候出去玩了一圈，圆了一个梦。要是放到现在，想也不敢想。

能出去玩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只不过前提是把东山扔给了我们，准确地说，是扔给了我，这事就耐我寻味。

当我听说老爷子被东山犬熬得两眼冒红光的时候，我就感觉他是不是借旅游来甩锅。

要不为什么退休这么多年不出去，偏偏在当了东山接盘侠之后，这么主动的带老太太去旅游。

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了，一点要回来的消息也没有。

偶尔还传回几张照片，上面各色丝巾飞扬。我不知道这位老直男按下快门时的心情，但他心里一定默念，在这里拍照总比半夜遛狗好。

终于熬到了东山来后的第一个周末，怎么也得调整一下了。

这几天，在单位出尽了洋相。

前两天中午打呼噜搞的同事没法休息，很是不好意思。后几天我尽量中午不睡觉，可是那一点点尽不住的量让我坐着也能睡着。

也就是平时咱人缘好，同事们看我悄然不语了，趁我呼噜声刚起，就赶紧闪离。

后来王胖子对我说，老同志你就安心趴着睡吧，趴着睡起码大部分声音辐射到地面，你坐着睡那就像开了高音喇叭，我这多年的心率不齐都跟着你的节奏走了。

而且，你挺着腰板打呼噜，大白天都让人觉得很诡魅。

不仅烦人，而且吓人！

实话是说，与我相比，这两天美元表现是不错的，没有主动找东山的麻烦。这家伙，喜怒无常，我们摸不清它的情绪规律。

越是这样，越是感觉它在酝酿什么大招。

东山本来就老实，看美元不调戏它，自然暗自庆幸，也放松了不少。

这让我感觉，似乎猫亲狗爱人欢乐的美好日子马上要实现了。这种生活，还是在上小学之前在老家体验过的。

那时候家里有一条大黄狗，也有一只猫，老是打闹。后来母亲就采取了抑狗拉猫的政策，只要是打闹，受罚的都是大黄狗。

一开始大黄狗很委屈，后来发现大黄狗受罚的时候，猫好像也觉得过意不去。

几次之后，它们竟然奇迹般地和好了。

所以我一直认为，猫狗并不是冤家，它们完全可以实现有效沟通。

我本来打算，如果他们还是闹个不停，也效法母亲来个打拉分治，但是一直犹豫打谁拉谁。东山刚来，就给人家穿小鞋，有点说不过去。

打美元，还有点舍不得，这家伙本来就不服管，再打压它还不得给我闹翻天。

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顿时感觉岁月多静好，狗不吵，猫不闹，抱在一起睡觉觉。

不过最后一句，对于目前的东山和美元来说，还没有任何可能。东山会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美元一定会嫌东山脏。

因为美元的洁癖，在猫中也是极品。

浑身的毛，时时刻刻都是油亮油亮的。除了吃饭睡觉，美元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种姿势舔毛，甚至脚丫子也舔得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点异味。

狗就没有这个本事，老爷子估计也没有给它洗过澡。这来了一周，就觉得周末怎么也得给它洗一遍。

所以我怀疑，美元这两天不招惹东山，纯粹是因为嫌它身上有味。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美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决定提前带东山出去半夜巡街。

连续好几天没有看到和我一样半夜遛大马犬的老爷子了，总感觉有点担心。

2、

这老爷子一个人住，老伴前一年离开了，留下一只大马犬陪着他。唯一的女儿在外地，回来的也少。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老年人的孤独。

老爷子还算豁达，也看得开，就是不愿意白天出来，应该心里还是有过不去的坎。

狗的敏感性要远远超过人类，刚拐过来，东山突然猛的一冲，我没防备，狗绳被它挣脱了。好在是大半夜，也不会有事。

我急步追过去，果然又看到了燃烧的烟头划过的曲线，当然还有东山和大马犬的亲昵问候。

可想死我了呀，马爷，东山有点激动。

大马犬依然老生持重，似乎摸了摸东山的狗头，东山小友，三天没见，似乎长高了呀。

我问老爷子，怎么这几天没过来？

老爷子说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好多了，哎，人年龄大了，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这种喟叹，里面有太多人生的无奈。

我赶忙说那没事就好，停了一下，我问马儿几天不下来能受得了？

虽然是在黑暗中，我还是能感觉到老爷子笑了笑。那哪受得了呀，你看我不能得大病，我就得有点难受，但是还能下楼的小病。

老爷子把我说得云里雾里，怎么得病还能选择？

老爷子说，老婆子最后两年把我折腾得不行，孩子也有孩子，又在外地，帮不了多少忙。我要是病了，那就都完了，所以我说我不能生病。

但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不能生大病，但是小病免不了。

这我就明白了，在某种条件下，病会选择人，人也会选择病。

老爷子声音里面带着一丝调皮，我的病，让我能下来把马儿放出去，但是不让我陪着它出来。

这尺度，怎么拿捏？

老爷子继续说，我把马儿从小门放出来，在门里面等它一会。马儿懂事，出去解决完问题，一分钟也不停留就回来。

我们都习惯了。

我说大爷以后要是真不方便，你给我是说一声，我帮你遛，一个也是遛，两个也是遛。

说完这个，我就后悔了，这不是说老爷子身体会不好吗。

老爷子倒是不在意，说没事，我觉得我身体还行！马儿也很好！

马儿在旁边一边和东山玩，一边冲着这边汪了一声，声音还压得很低，像是响应老爷子的话。

今天专门问清楚了，老爷子就住在我们后面的十六楼，怪不得他说白天能看到我出来。

我说您这个年纪，怎么选怎么高的楼层，多麻烦！

房子是老太婆选的，我们一直住一楼，这次说一定选个高的，敞亮，反正现在的一楼也没有院子，就选了一个高的。

现在看来，年纪大了，还是一楼方便。

我给老爷子留了一个电话，说万一有需要给我说就行。我工作的地方也近，家更近。

老爷子也没有客气，说自己正在学着用微信，比打电话更方便。

东山很不舍得离开，这短短几天，大马犬貌似成了它的依赖，毕竟是同类，虽然不是一个品种。

东山和马儿在一起，就像多年的孤儿找到了亲妈一样。

3、

第二天，不到七点又被东山闹醒。

我本想着今天可以好好补一觉了，都忘了早晨还得遛它。刚要起来，女主决定今天她带出去遛。

好感动啊，这真是半夜天上一火链，老天开了眼！

刚要睡过去，就听到女主的电话响了。作为社交很少的女主来说，周六周日的电话往往都指向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加班！

女人加班比男人加班残酷得多。

让我加班，顶多起床六分钟就能出门，这六分钟可以实现穿衣洗刷放空，速度快的话电驴都能启动了。

对女同志来说，现在七点，九点开始上班，中间这两个小时一分钟也不会停下来。

因为头天晚上没有选好第二天穿什么，光这个大概就需要耗去三四十分钟。更别说洗脸化妆以及不断的烦躁与牢骚。

所以，这就是命！加班的命！遛狗的命！

刚被东山牵着走出门，就听到女主的殷殷嘱咐，别忘了给东山洗澡，身上都有点味了！别等我，今天是大活！

早晨出去遛，东山能看到很多同类，看谁它都亲。万一遇到一个迎面而来的狗，能和人家聊半天。

我觉得要是变成人的话，东山应该是个社牛，也是个话痨。

大部分遛狗的都是老年人，像我这个年龄的比较少。别人看我，总觉得带着玩物丧志或者不求上进、躺平摆烂的标签。

今天迎面过来的是一只白色小泰迪，明显刚从美容院出来，全身都经过仔细修剪。

那东山看见了就不要命得拱着往上舔，舔狗啊舔狗，你那个样子我都感觉太羞耻了。

小白泰迪刚要迎上来，泰迪主人赶紧拉着躲开了，毕竟人家刚花的大价钱做的造型。

没想到小泰迪还挺喜欢东山，硬拉着主人不肯走，和东山闻来闻去，感觉在互相调戏。

这就让人有点佩服东山了！

舔狗从来不介意自己是舔狗，万一舔对了，那就能吹一辈子。

泰迪主人明显就是有钱又有闲的美大姐，俺都没敢抬头看人家，更没敢说话。因为东山已经做足了舔狗的样子，别让人以为主人也是个舔狗。

小泰迪真是白的耀眼，就是白雪公主的泰迪版。东山一头乱发，遮的眼睛都看不见，浑身灰不溜秋，眼前的画面就像白雪公主忘情灰太狼。

也许白雪公主就爱这种狂放不羁的浪子形象！

看东山和小白泰迪缠绵了半天，我都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了，赶紧牵着东山逃之夭夭。你个老色狗，赶紧洗澡吧，头发乱是狂放不羁，身上臭那就是狗品问题了。

刚回到家，美元就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们。

我说我可是洗过澡了，是这条狗身上的味道，这就给它洗澡，你要不要一起？

美元说，恶心！

我经常感慨，小时候洗澡都得去澡堂，泡大池子，出来之后再顶着寒风往家里赶。家里也没有暖气，这脱了穿，穿了脱，实在是反复的折磨。

现在终于有了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连狗都能跟着享受了。

我没想到给东山洗澡是如此简单，让它站在淋浴下面的大盆里，它就没动过。水凉点也不要紧，水热点也不在乎，你愿怎么搓，就怎么搓，沐浴露，洗发水，想怎么招呼都行。

等给它冲洗干净，我却意犹未尽，这澡洗得太简单，和预期相差太远！

洗澡的时候，洗手间的门闪开一道缝，美元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偷看。

不知道其他的猫会怎么样，只要是有人在洗手间里面洗澡，美元就很担心里面的人会被淹死。

不过貌似我除外。

它很关心女主和小主，时间略长一点，就开始扒拉门。

美元力气不小，洗手间的推拉门它能扒开，伸头看看里面的人，很好，还活着。然后就蹲在门口守着，美元可能很迷惑，为什么人身上这层皮是可以扒下来的。

它刚来时间不长的时候，我洗完澡强行抱了一下美元，那把它恶心的，给我留下几道血印就跑了。然后我看它找了个角落玩命的舔毛，还干呕了两声。

小主光着屁股抱它，抱得那么难受它也不跑。

想到这，预期给东山的精力和时间还有剩余，让人觉得空落落的。这个偷看人洗澡的家伙也很长时间没洗澡了，洗一个也是洗，洗两个又能咋地?

我让小主把美元抱进来，接着就把门关上。

美元这家伙太精了，一看这架势就不对，刚要挣扎，就被我大手锁住，一下按到刚才东山用过的大浴盆里，让小主赶紧出去锁上门。

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我忘了给它换洗澡水，而美元是亲眼看到东山在这个大盆里面扑腾的。

这真是要了美元的老命，等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晚了，这一岁多的公猫爆发出来的力量大的可怕。美元身体反弓崩开一样弹出，扑腾起一片水花，最后还不忘来一个回手抓。

这一抓，真的挺狠，一道血口子，现在这个疤还留在我手上。

对于养猫的人来说，这都是常事，冲洗了一下，反正它也跑不出去，抓回来照样洗！论绝对力量，美元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给美元洗澡的时候，外面不断传来东山的挠门声，这家伙应该是听到了美元连续不断地怪叫。

我明白美元的意思，你不是说给这条狗洗澡吗？怎么连我也洗了，你这个死骗子，臭男人！

真是男人的嘴，骗猫的鬼！

在东山看来，美元应该是受到了我无情的打压和折磨。再不开门，东山那个糙爪子就快把门给挠烂了。

看来它们在心理上并不是铜墙铁壁，多少都留了点丝丝连连，勾勾搭搭，毕竟都是四条腿的家伙。

只不过，门一拉开，两个家伙一对视，东山本能哒哒哒往后退了好几步，美元蹭的就不见了。

没想到中午女主就回来了，吃完饭，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午觉了。

这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还迷迷糊糊地就被女主拉起来，你快来看！

家里安静得很，难得狗不咬，猫不叫的，有什么好看的？出来一看，东山和美元都趴在各自的垫子上睡得呼呼的，一派岁月静好的画面。

只不过，这两个垫子可是紧紧地靠在一起，它们两个身体的距离只有20厘米！这离抱在一起睡觉觉只有一步之遥了。

洗个澡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想来想去，难道是因为用的同一瓶的宠物沐浴露，让它们身上的味道一样了？

那我要是用它们的沐浴露洗洗，会不会美元也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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