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地环顾四周,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手上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估计武器也对妖怪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屏住呼吸,离房门越来越近,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他僵在原地不动,想起了以前说书人曾讲过的那些奇闻异事,于是越发的心慌,心跳快的像一个密集的鼓点,咚咚响着让他无法喘气。
顾南安不敢回头看,或许这样妖怪会给他一条生路也不一定,可事实是身后的笑声越来越近,仿佛铺天盖地的海潮,最后笑声凝在他耳边轻响。
少年惊慌失措地闭眼,想象着妖怪或狰狞或魅惑的模样,他在心中一边不断祈祷着妖怪能赶紧离开,另一边又悔恨自己不该将画补圆满。
耳边笑声渐低,屋内只剩下他狂乱的心跳,电光火石间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他松了口气,妖怪应该已经离去。
忽然闻到了淡淡花香,有少女的气息轻轻拍在脸上,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把脸贴在脸上。
他悄眯着睁眼,看见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正充满好奇地注视着他。他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眼前的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疑惑地看着顾南安。
房门吱拉一声被猛地推开,槿墨顺势冲了进来,手里握着的古剑在轻微抖动着,像是某种预警。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顾南安仔细一听,是各种求饶的话。
两人在女孩的注视下缓缓退至门口。
“那幅画你处理了没有?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有妖怪这回事?”槿墨低声问。他的一只手紧抓剑鞘,另一只手握着剑柄,有随时准备剑拔之势。
“哥你看不见她?”顾南安惊讶地快要叫了出来。
“看见什么?”顾槿墨一头雾水地反问。
“没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明白了只有他能看见画中的那个女孩。或许是并未觉察女孩身上带有恶意,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一切隐瞒。
“那幅画昨晚烧了,应该没事了。”
古剑静都逐渐平稳下来,重新陷入了沉睡。顾南安抬头看向女孩,发现她有些拘谨和不知所措,也许是没有料想到别人见了自己会是这种反应。
顾南安仔细地打量着女孩,她精致的容貌都曾是他一笔一笔创造出来的。
女孩挺美的,比在画中时还要美,比他画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她的目光清澈如许,像一头刚降生在世间的幼鹿。漆黑的长发如瀑般束在腰间,身上穿着黑与红交替而成的丝绸长裙,让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会从心里萌发一种保护欲望。
“练剑去了,晚了父亲要骂的。”槿墨摇晃着头,慢悠悠地离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内心还是留有余悸,很多年后兄弟俩重提旧事,顾南安笑哥哥当时过于紧张,闹了一出这样的笑话。
可槿墨不笑,很认真地说:“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剑抖的很厉害,或许屋内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我想逃走,可是我还是得冲进去,因为你还在里面,你是我的弟弟,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顾南安一直记得那个早晨,十几岁的槿墨通红的脸和脖子,面带坚决的表情,如猛虎般持剑冲进房子里要义无反顾地救他。
当时少年随口一说的约定,顾南安也就随口一应,没想到从此就当了真,少年时许下的承诺,他也一直遵守着。
待顾槿墨逐渐走远,只剩站屋外的他和少女两人面面相觑,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顾南安有些语塞,作为创造出她的人,一时间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只能干着急。
而女孩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双手不安地摆弄着长裙裙摆。
“那个,我叫顾南安,是把你创造出来的那个人。”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打破尴尬地局面,可总觉得开场白有些怪怪的。
“我知道。”女孩点点头,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没有想到她会开口说话,他惊奇地围绕女孩转了几圈,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这幅作品。可转念一想,画中的人物为什么能从画中走出?她刚被赋予了生命为何就已经会说话?顾南安突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意识到自己拥有着把画中静止的东西转变成现实的能力,任何东西在他笔上都能随心所欲地舒展成他想要的效果。
在画这幅画时,红衣女孩那爽朗的笑声在他脑海回荡,于是画中真的出现了一个女孩的笑声。
“你还没有名字吧?”顾南安问。
女孩点点头然后像只小猫似的注视着顾南安,眼睛里充满期盼。
他低头思索片刻,然后紧张地说:“你觉得漫然这个名字怎么样?”
几乎是把想好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他生怕眼前这位主儿突然暴起,分分钟把他给灭了。
女孩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顾南安见状连忙摆摆手:“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再换一个。”
“这个名字我真的可以用吗?”女孩轻声问,言语中充满着喜悦。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我就再想一个名字。”顾南安觉得她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喜悦都写在脸上,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任何一丁点的好处都能让她十分高兴。不知不觉中顾南安逐渐淡化了对她的恐惧。
空中的流云缓缓飘过,地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整个庭院静悄悄的,枝头上有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古老朴素的剑斜靠在树荫下,风将鞘上的红色吊线微微吹起,像有生命的小精灵肆意流蹿。
顾槿墨手中紧握着长枪,枪尖直指太阳,被打磨得乌青靓丽的枪身在阳光下流淌着辉光。
站在对面的是他的父亲顾子谦,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顾子谦朝着他招手,示意让他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