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

农村的夜晚是非常寂静的,才十点多,外面的街道就十分冷清,路灯孤独地守候陪伴着这个村庄。虽然外面不时有声响,可只各家关闭门窗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我只好赶紧入梦去寻找我熟悉的城市的热闹……

刚躺下,屋里一扇没关好窗户“啪”的一声,被风一吹撞到窗沿。我受了一身惊吓!听听,窗外青蛙和蛤蟆不停地叫,一声声着实让我烦躁;瓜藤随风摇动,落在窗户上的影子阴森森的怪吓人;屋里时钟的秒针走得特响,滴答滴答;老旧的风扇转动声混交着睡在我旁边的外婆的鼾声。看来这一夜注定得熬过去了。

墙上的生锈的挂钟敲了十二下,我听到了院子里有声响……

原来是外公半夜起床。他捂着肚子,匆匆地走去厕所。听到呕吐声,我心一沉:怎么了?外公吐了几次,也许是人不舒服吧,竟在院子里开灯坐了会。

“你怎么了?”外婆咳了一声。“没事,肚子疼,想吐,头疼。”外公难受地回答着,眉毛拧成八字眉。“你们去休息吧,我好点就去睡。”可是转身又进厕所。外婆着急了,“这怎么行?!我去叫医生,只能麻烦人家了。唉。“说着就去了,也不用打手电筒,摸黑就走上那熟悉的村道。

我倒了一杯水给外公,心里有些担心和害怕,想着大人没在身边,等会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医生来了。他看起来很年轻。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他主张给外公打点滴,挂一瓶点滴比较快好,让人比较放心。我不安,打点滴?有多严重?

针插进外公的血管,药液顺利地输进外公的身体里。外婆似乎松了一口气。医生还没走,在这里守候着。瞬间我对她肃然起敬,感动不已!挂一瓶药液得两三个小时呀。我暗地里为医生着急,这大半夜的,谁不想睡觉?外婆不好意思,想去煮点吃的。医生却叫住她,“大婶,别麻烦了,不饿。”

突然,外公说他很冷,需要盖被子。外婆在衣橱里找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可外公还说很冷。我和外婆上楼翻箱倒柜地找被子,盖好后,外公的冷还未得到缓解。医生开口了:“看样子,要是还冷的话,就得找辆车上医院检查啊。”“上医院”可吓着外婆了,也让我没了底,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就我们老的小的怎么办?想赶快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刚掏出手机,外公喝住我,说好些了,不冷了,没必要让远在外头的他们担心。外婆摸摸他的额头,是出了些汗。外婆松了一口气。

一滴一滴的液输得很慢,时间一秒一秒地流。紧张,担心,丝毫没有睡觉,陪着外婆,守候着外公,心里堵的慌,我多想赶紧天亮——天亮就没事了,外婆说的。

坐了好久,外婆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人哪,老了就不中用啦,身体要不注意着点,就会生病。这要是得上医院待上几天就坏了,也让儿女操心。有那么一天,那人哪,走了,不知去哪了。”外婆平静地说着。我却听得心惊胆战的,一想到爱我的两个人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就想拼命地拉住扯住扣住时间的缰绳。

时间,请等等,等我长大。

后来,外公的一句话让我揪心:人废了,就该被淘汰,为子孙腾出时间和地方去干有意义的事。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外公在他70岁的时候走了,胃癌。他很平淡地接受它,只让儿女忙了半个月就走了。外公是一个极疼儿女的人,疼进骨子里的!可是他嘴笨不会说,他只会在田园里勤勤恳恳地干活,只会让自己轻轻地走了。

他像一口钟,用钝重的簧舌去敲打,钟声响彻云霄。日久天长,最终会变成一堆废铁,但生命已经化成铜质的钟声辽远在我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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