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动会,这是广大体育爱好者,以及出风头爱好者们为数不多能够展现自己的绝佳舞台。同学们或在风驰电掣中赢得满堂彩,或在一跃而起的瞬间享受来自异性的欢呼迷恋。
运动会就如同角斗场,有胜也有败,有荣耀也有落寞。胜利者带走荣耀,失败者舔舐落寞。
不过本着重在参与的心态,以学习为重的高中生们并没有太过看重比赛的结果,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有人会因胜败而内牛满面的感人场面。
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感人的事迹发生。
校运动会开始前一天晚上,宋南极下嘴唇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正儿八经的锻炼了,就连他平时最爱的足球都没有踢过一次。
周五晚饭时间,六班的一撮人在食堂前边围了个直径三米的圈儿,前边摆着红蓝绿各色盆子,手里清一色的馒头嚼着。
“老宋,明个儿运动会就该开始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时任班里体育委员的杨利伟神色凝重的问蹲在旁边的宋南极。
宋南极抑郁的摇摇头,拿着馒头的手指指自己的嘴,“准备啥?你看看我这样儿,到这会儿吃饭都得张着嘴。说实话,我这都一个多星期没好好着吃上一顿饭了,唉。”
“老宋,你报的是什么项目?”杨旭艳问。
“400和1500。”宋南极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差不多是正常水平了。
“400和1500。你等着我给你看看时间表,看看这两项是什么时候跑。”杨利伟说着将馒头塞进嘴里咬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墨迹斑斑的纸。
“我刺儿,哎呀。”杨利伟一叫,嘴里大半个馒头险些掉到地上。
“怎么了?”宋南极问。
杨利伟尴尬一笑,取下馒头说:“老宋,这下可有点不好弄了。”
“杨利伟,你这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行不?”对过的李逵叫道,“什么不好弄了?净叫咱们瞎担心。”
“400米和1500米都是明儿个跑。400米我记着是早晨10点半跑,1500是下午4点。”杨利伟面带歉意的看着旧伤未愈的宋南极。
宋南极一口馒头差点没咽下去,喝了一口疙瘩汤缓了缓,说:“我刺儿,这可有点够呛昂。不过没事,我这两天下了晚自习都练过,课外活动也练过,估计也差不多恢复到百分之七八十了。”
“杨利伟,你这体委当的,真是。报名的时候怎么也不说清楚呢?一天两项,还有个1500,这JB就是王进喜,王军霞也顶不住啊!老宋这段时间这嘴这样话都说不清楚,那可真是连一顿饱饭也没吃过一顿,这能顶得住吗?”李逵早早就吃完了饭等着发言了。
杨利伟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事,这张纸是今儿下午体育部刚发给我的。原先报名的时候他们就是光写了哪些个项目,根本就没写每个项目什么时候跑。这个事老宋知道,是不是?当时咱们报名的时候那张纸上可真是没有写着时间,是吧?”
宋南极倒是显得很平静,“恩,是,当时是没写时间。没事,唉,都这样了,怕啥?呵呵。不就是一个400,一个1500吗,小菜一碟。”
“老杨,你把你那张纸给我我看看。”李逵上去将杨利伟手里的校运会赛事安排表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了起来。
“李逵,你又不参加运动会,看那有什么用啊?”闫阳笑眯眯的问。
李逵抬起头,鄙视的看了闫阳一眼,“闫阳,你这觉悟就是低,忒低。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和我曾经是一个宿舍的。我不参加运动会?我不参加怎么了?就不能参与了吗?重在参与重在参与,你们这一个个抛头颅洒热血的,俺们就光干瞪眼看着吗?俺们这人虽然没有在操场上和你们一起跑,一起跳,但是俺们这灵魂,那是早就和你们融为一体了。你们奉献的是你们那肉体,俺们奉献的那是精神。李阳,盼虎,王猛,你们说是不是?”
李阳,王盼虎和王猛等人笑而不语。
闫阳刚想接话,就被李逵打断了。
“哎,这不对哎。杨利伟,怎么这儿有俩400米呢?一个是早晨十点半,还有一个是下午三点五十。”
“我看。”杨利伟拿过去仔细一瞅,顿时傻眼了,“我刺儿,这回真坏JB事了。”
宋南极闻言赶紧凑过去看,上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下午的两项赛事:15:50:男子400米决赛。16:00:男子1500米预决赛。
“我刺儿,这就是说万一我400米进了决赛,就得跑了400米,紧接着跑1500?”宋南极这一次真的抑郁了。
“恩。”杨利伟红着脸点了点头。
跑完400米决赛,紧接着跑1500米。这对于伤了俩星期,刚刚能正常吃上一顿饭的宋南极来说,真称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所以他郁闷。
“那怎么着啊?”李逵也觉得这个太离谱了。
杨利伟想了想,扭头问宋南极,“老宋,实在不行咱们去输液吧。你看这段时间你连饭也没吃好,体力肯定跟不上,这明儿个还得跑400米预赛,进了决赛还得跑400米决赛。刚一完就得跑1500,这家伙铁人王进喜也顶不住啊。”
“输液?输啥液啊?我又没病。”宋南极问。从小到大,一向自认为身体倍儿棒的宋南极压根就不记得自己输过什么液。
“输葡萄糖,咱们就去校门口那个诊所那,输两瓶葡萄糖。”杨利伟认真地说,“听说输葡萄糖非常顶事,一瓶输下去,两天不用吃饭,照样活蹦乱跳的。”
“我刺儿,我从小到大都没输过液。这回为了这个运动会还得去输两瓶葡萄糖,哎,这下子可真是,不知道该说啥了。”宋南极不由得感概人算不如天算的悲情。
“等会儿我和班主任说一下,咱们今儿晚上不上晚自习了。我找俩人和你一起去输葡萄糖。”杨利伟说,“没事,放心吧。李逵刚才不是说了吗,重在参与,名次不重要。你这情况咱们都清楚,去了随便跑跑就行,昂。”
“就是,老宋,随便跑跑就算了,别忒当真了。这家伙俩星期没怎么吃饭,就算是老黑他们也顶不住啊,对不?”李逵习惯将四肢发达的短跑名将们统称为:老黑。
宋南极撇撇嘴,低着头没有说话。
原本打算依靠这两年疯狂奔跑练就的一身本领想要报效班级,没想到一场意外让自己雄心壮志瞬间灰飞烟灭,还沦落到要靠树葡萄糖来“苟延残喘”的地步。宋南极想想此刻自己的境遇就有点唏嘘,唏嘘命运弄人,唏嘘人力之卑微。
强如拳王阿里,还不是被帕金森综合症折磨得退出拳坛;壮如奥登,还不是被伤病打入“最水状元”之列。
不过挫折并不一定全部就是坏事,其带给我们何种结局更取决于自己面对挫折的心态。所以,海伦•凯勒、霍金、张海迪、贝多芬这些身残志坚之士都是这方面值得我辈学习的好榜样。
宋南极不是名人,却也有一颗永不言弃的心。
“来吧,不就是输两瓶液吗,小case。”吃完饭的宋南极笑呵呵地说。
半个小时之后,杨利伟,李逵,赵学志等人一起陪着宋南极去了学校门口的诊所吊起了点滴。
“说实话,打针我是真不怕。可这输液还真是头一遭,不是我怕,就是觉着这男子汉大豆腐,吊着个输液瓶,忒跌份儿。”宋南极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瓶子里边“滴滴答答”好似尿不净的液体。
“跌份儿?老宋,咱们这是输葡萄糖,又不是输药,跌什么份儿咹?”杨利伟笑着说。
“跌份儿?跌份儿是啥意思啊?”李逵问。
杨利伟哈哈一笑,“李逵,这你也不知道啊?跌份儿,用咱们土话说那就是丢人的意思。跌份儿那是北京话儿。俺们村一个在北京干件儿(工作)的回来嘴里两句离不开‘跌份儿’。他娘叫他到地里去锄个地吧,人家说:好赖俺也是从北京上班的,锄地跌份儿,不去。他爹让他跟着上地里收玉米,人家说:俺不去,好赖俺在北京也是坐办公室的,掰棒棒儿跌份儿。最后他爹提溜起家里那笤帚疙瘩,一笤帚就敲到他脊梁骨上了。一边打一边骂:你娘了个逼的,这才出去鸡巴几天啊,老家的话不会说,你给老子撇着那普通话。地里营生你也不给老子做,还跌份儿,我今儿个非得敲死你个狗日的,看看你还跌不跌份儿。哈哈哈哈。”
李逵接口说:“这种忘本的东西就是欠该使那笤帚疙瘩敲,非得敲得他说人话不可。你还别说,俺们村也有一个叫常有。平时家咱们不都是好说:这是常有的事吗。人家常有一听见这话就不高兴蓝,什么常有的事啊?那可不是我的事昂,你们别有个什么事都往俺身上扯,呵呵。前年人家常有学厨师,后来就到北京给一个大饭店里炒菜。回来以后也是说话土话不像土话,普通话不像普通话。人家说我在北京也是说这话,人家北京人都能听懂,呵呵。我给你们学学俺们家常有说话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