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惊蛰的雷没有响,到了今天谷雨凌晨才迟迟地蠢蠢欲动,我姑且当作之前是在蓄力。可未免实在有些太过于猝不及防,那声轰动天地的雷,划破了夜幕,也划破了沉闷。
死亡很简单,然而真正困难的是活下去。
你对我说,你不喜欢做难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喜欢去投机取巧找捷径。
世上若是有直达车,你说你一定要去坐坐。
可是据我所知的直达车,却只有死亡这一辆。
是否确有其事我实在是难以辩驳,已经找不到和我出来对峙是非的家伙了。
望着土堆上萌生的嫩芽时,我突然想到这段对话。
这些小家伙们不会想到,待到不远后的秋天,当季节旋转半个轮回,到时候它们便会经历死亡。
和土堆下的你一样。
清明前后的春雨,会冲刷走所有红色的印记,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连同雨水一起流淌,连同人们的记忆一起。
倘若我没有认错,这些小家伙应该就是不远处丁香的种子。
丁香结能够绽放,可她的心结却是难以找到线头的起点,更别提如何去解开那繁杂的线团了。
新生总是来得如此之快,和死亡差不了两样。
我时常回忆起那天晚上皎洁的月光,幻想着你看见它的场景。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可你当时并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色,可我多希望你抬头看看,再多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依恋
微风稍稍吹过你的发丝,试图将你往下推去。
可力度太过于微弱,撼动不了你分毫。
时间凝结的那一刻里,你腾地而起,终于望见了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而后跃然坠地。
月光不会怜悯试图飞翔而陨落的鸟儿,它只会让你不再孤单。
世界遗忘你的七个小时中,有它陪着你。
你的高中起点距离现在也不过九个月,季节甚至还没有轮转一次,你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马上就是丁香盛开的时候,而你只能看见不完美的丁香。
丁香结能够绽放,可你的心结却是难以找到线头的起点,更别提如何去解开那繁杂的线团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又不是那么自责,毕竟哪怕我用尽全力,也揭不开她面具下的伪装吧。
对你的初次印象还是在军训时的公开发言,当时教官看我们训练地五体投地,大家索性一窝蜂瘫在地上。
无可奈何,抱着任何作为都是出于教育的想法,教官将我们集中在篮球场,抱着重重的音箱,讲起了自以为动人且让人落泪的感言。
实际上,出于我的主观看法,我真觉得那就是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说白了,还不如让我们自由活动一会,这样还能给你落下来一个好印象。
再后来,教官可能嗓子有点累了,于是开始发起歌曲,本想着偷乐一会,没想到刚一听前奏,就感觉曲目不对,一细听,这不是筷子兄弟的《父亲》吗?
我当即就有些无奈,实在无法共情,对于父亲的记忆实在太过于朦胧,于是便只能用手撑着脸颊,无聊地等待这一漫长时光结束。
让我没想到的便是竟然还有后续,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教官竟然让我们谈一谈自己听了那么多的感言,可是他那毫无营养的发言实在是让我找不到一丝价值,我暗暗吐槽道,怎样的人会因为听你的一面之词而向人坦露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可让我更加不能够理解的是,居然真的有人跟着上台发言,在他们自我介绍时,我都在暗暗地吐槽他们,真是不怕丢脸。
可当我看见我们这一列队伍竟然有人走上前去时,我顿时对那个背影充满了好奇。
那个高马尾的背影,匀称的身型,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烙印。
好奇,期待,其实我当时的感受,更多的是钦佩。
试问谁没有一个在众人面前发言并且得到掌声的幻想呢?
讲真的,欲望压抑得太久,老师总教育我们,要管住嘴,动起脑,看好手脚别乱跑。
久而久之,有些人便压抑自己的内心,变得不再活泼,麻木不仁,冷漠无比。
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看法的变化需要多久,我想我可以用亲身经历告诉你,只需要一个瞬间。
你站在广场中央,明亮的灯光在树叶的间隙打在你的身上,我看不清你的脸颊,但还是能隐约看见你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手。
翘首以盼的人群因为你的踌躇而变得烦躁,各种不安的因素在一旁躁动着,而你却显得更加紧张,那只空闲的手一直在揪着自己的衬衣,弄出一大片的褶皱,我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中一直在为你暗暗打气。
“我是……”你清脆的声音透过话筒辐射四周,如同悦耳的盘铃。
你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
你喜欢爸爸,那是童年不知道几岁时你就认定的事情。
后来你忽然发现,那句话不该这样说。
他们告诉你,你应该喜欢爸爸。
唯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有那次随她去医院的经历。整整一天,母亲始终没有放开你的手臂,年幼的你再次认定了一个事实,母亲的身边有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随母亲进入病房,周围的景色让你一时之中有些无法接受,可当你转头看向母亲时,却发现她已经和周遭的墙壁融为一体了。
母亲苍白的皮肤和瘦削的身型,靠在墙上,甚至让你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
想必,和母亲在这里玩捉迷藏,想必自己一定很难赢吧。
若是有机会的话。
后来你又发现,白色是母亲的颜色,也是医生的颜色。
医生轻轻地将母亲的袖子拉起,从白色塑料袋中抽出一根锋利的针头,在透明玻璃瓶中吸吮着液体,然后你看到那锐利的针头中射出一股水流。
母亲用手捂住你的眼睛,可被你倔强的拿开了,你从那根尖锐的东西中察觉到了危险。
母亲并没有说话,任由医生对她做那些事情,而医生则是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小朋友,乖乖听话,闭上眼睛,医生要打针了。”
他和蔼可亲的目光里,实在看不出任何加害欲望,尽管你那时并不知道医生这个词汇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你能够做的只有乖乖听话。
医生用手轻柔地撕下糖纸,将它放进你的嘴中,从那之后,你再次认定了一个事实。
听话的孩子便能得到糖果。
而不听话的孩子面对的貌似只有针头。
不然,其他孩子们,为什么针头都扎入了他们体内,只有自己幸免于难。
小时候的你,自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理。
童年的记忆,都是灰色的。
……
升入小学后,你所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告诉你礼义廉耻,告诉你是非对错,却从来没人告诉你要让自己开心。
各种各样的要求,各种各样的话语。总让你感觉有些混乱。
老师说,插队是不对的行为。
于是你上前拍拍那位男孩的肩膀,告诉她明明是自己站在前面。
可那个男孩并没有搭理你,只是自顾自地和朋友聊天。
妈妈说,要勇于制止不对的行为。
于是你上前准备去和他们讲道理,结果却遭到他们的恶语相向。
他们用地上的的粉笔头朝你的脸上扔去,几个男孩从不同方位连环攻击,让你防不胜防。
最后你只能瘫坐在地上哭喊,渴望能引来老师的注意。
而那三个男孩则是笑呵呵地说道,老师,我们这是在玩游戏。
老师对这些蹦来蹦去整天精力旺盛的小淘气们实在不想多管闲事,随便说了几句后,便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你甚至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会跟你讲道理,遇到这种事情,忍气吞声往往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学校教给你的第一堂课,遇见的一些人,总会教给我们一些影响我们认知的东西。
学校的氛围,是黯淡无光的。
……
多年的学校时光,让你在家庭和学校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有时你会庆幸,还好自己生在这个偏僻小乡村,这样子的话,一个周在学校的时光比较长一些。
回到家,看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和一个根本不熟的女人打闹,看的多了,你把那当喜剧,当娱乐,置身事外。
你所向往的高中生活,应该是积极阳光的样子,学校开展各种社团,拥有相同爱好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各自打趣玩闹,空气中蕴含着青春的气息。
于是在初中时,你努力地拼搏,可算是以优异的成绩来到了重点学校,偏僻的初中把它奉为神话,看它的姿态都得是俯下身子,说实话,太过于夸张。
你并不那么认为,其实你并不是为了所谓优越感才考取这所高中,你单纯是想让自己变得开心一些,免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失去最后的耐心。
你告诉我,很高兴认识我们,希望能和我们成为朋友。
事后你应该还说了些什么,可我的记忆实在是无法去追寻,你缓缓地下台,掌声此起彼伏,令我万般开心的便是我对位置的辨认并没有出错,她果然和我在同一个班级。
顿时,我便对你充满了兴趣。
事后我在班级的花名册上发现了你的位置,果然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是个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的家伙,微胖的身材,十分和蔼可亲。
很难去把你融入到你所说的情景中。
之后和你的相处,实在是让我有些捉摸不透她。
无法代入你的话语,无法戳穿你的伪装,无法证伪你的发言。
你会在课堂上积极回答老师的问题,会和我一起抨击学校不合理的制度,总是能在你的脸上找到笑容。
我一度认为,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没什么能够打倒你。
在课堂上勇于发表不同的观点,对任何事情抱有辩证的看法,太过于正直,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有什么好装的。
这其实并不能怪你,一切都是因为这麻木的教育让人丧失了个性,让人只会一味的服从。
我其实很佩服你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能培养出这样的三观。
只不过后来,你变成了自己所诉说的家伙,变得麻木不仁。
想要在新的环境立下新的人设,往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会充满信心,但是总会有人讨厌这样的你。
你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你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和初中一样,你再一次埋下头来学习对周围的事情不管不问。
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你分道扬镳,因为你的成绩总是那么优异。
只不过偶尔听说你的班主任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会在你们开心的时候说些丧气话,也会在学校宣布推迟假期时说点话来激励你们。
她会严格控制你们的作息时间,不允许一分一秒的偏差,只要有一空闲被她抓住,想到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学习。
说着口头禅永远都是那句话。
来这里的都是要考大学的,如果你不努力想考大专,早点就退学,就你们这样的学习状态,连单招的大专都考不上。
你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也不知道什么是大专,不知道什么是单招。
为什么要来学校?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他们说学习能够改变命运,可是在你这十几年的生涯里,越学习自己所处的境地就越来越糟糕。
再高尚的大道理能够改变自己的现状吗?
说起来你们还真是特别的相像,都戴着面具,在学校这个环境中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谨慎地对待众人。
那位中年妇女明明是一位人民教师,却做着令人作呕的事情。
口口声声说着,只有学习优异的孩子才能去他们的班级。搞什么所谓的动态管理,从自己的班级里踢出几个人,把他们安置到普通班后,扬长而去。
然而,那些人就像是度假一样,在别的班级里面还没熟悉自己的座位,就再次回归。
唯一被没回来的是你的挚友,你知道她家庭和你一样,拿不出可以送老师礼物的钱,更何况,你坚信她不会这样做。
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东西充满过多的期待,你回想起初中他们吹得神乎其神的,给它戴上冠冕的重点高中。
凑近看来却发现这是外表闪亮的泡沫而已。
进去后,光滑的四壁就让你没办法跑出去,也没有丝毫内在,只不过是一个空有形式的框架。
框架之间纵横着交错的铁丝,从楼下看去活像一个铁笼。
置身其中,你顿时感觉自己就像只笼中鸟,每天的早都就是鸟在叽叽喳喳的鸣叫,那些领导们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声音,总会将昏昏欲睡的你们一顿训斥,若是让他定位到某一个人在犯困,等了他答辩是一整天的罚站或是上达千字的检讨。
当天空还没有泛明,在你家的公鸡都还没有叫起来时,你便承担起了它的责任,去叫醒那只昏昏欲睡的公鸡。
笼中鸟,何时飞。
笼中鸟,如何飞。
笼中鸟,为何飞。
笼中鸟,何必飞。
班级里的那些女生不知为何逐渐疏远了你,你想不明白原因,也不想去弄明白原因。
当人们看到一个和自己行为大相径庭的家伙时,总会对她逐渐产生疏远的感觉。
你表示理解,只是默默地在手臂上刻下东西。
想要把自己割出血来,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尤其你也是这样第一次干,毕竟学校里严禁任何的管制道具或者是尖锐物品,唯一能够刺伤自己的恐怕就只有圆规了。
可当真正下手的时候,你还是有些犹豫了,毕竟你没法像若无其事一样对着自己的手臂划口子,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是比较怕疼,当按小时计算的假期结束时,你总会循环往复地经历这个纠结的事情。
不知道是在那之后多久,你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下手之时,你划了好几次,却做不到让伤口显得整齐。
手掌好不容易落下来几滴红墨,并不是多深的口子,渗出一血丝后便最终走向愈合。
倒是你,害怕得不断颤抖,其实你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当皮肤表层裂开时,那一瞬间,你仿佛看到了自由的血肉,偶尔,你甚至会想,既然自己没能得到自由,能不能别连累自己身体里面的零件,尽管它们甚至都不知道自由的定义,但是你却在潜意识里为它们悲伤。
那么努力地在自己的体内去工作,几乎不怎么出错,组合起来却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东西。
身体疼痛起来后,心灵便没那么痛苦了。
那些开裂的伤口总会随着时间愈合,依附在你往后的经历中,仅仅只是个普通的仪式罢了。
变为一个只满足生理需求的生物,是你在高中学会的生存法则。
有人告诉你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意思是你在无病呻吟,有人告诉你现在的日子已经比以往好过太多,意味着你没资格去痛苦。
你还认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有的人带你认识身体,认识感情,有的人随处诉说不明所以的八卦。
你很少回家,学校们尽量不让学生们回家。其实你也知道,哪怕你回去后也不会有人去等待你,唯有挂在墙上的照片,每次推门后她都是那样甜甜地笑着。
于是你将它取了下来,放在身边,连回去的理由都已经彻底打消。
放空脑袋是你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在24小时都被各种各样校规管控的学校里,也唯有发呆不会被人记过处分了。
其实有天你也在想,要是他们真的能够窥探学生的思想,会不会连同精神都要一并控制起来?
如果有思想钢印的话,那位成天板着脸的主任肯定会给每个学生都安上一个吧。
可让你没想到的是,就连发呆都会被巡视的班主任发现,神通广大的学校就是如此,你还来不及吐槽,就被老师拽到了班级后面去。
“真是来学校吃饭长个子的人才会像你这样!”老师很用力地抵住你的鼻头,然后狠狠地戳了两下,你一个仰头撞到墙壁上,发出一身闷响,却不知道到底伤到了哪里。
老师瞪大眼睛,摆摆手走开。而你则是站在那里,一直要到晚上才能休息。
不一会,你的双腿就开始吃力,你只好拿出那柄被自己磨尖的圆规,在自己手臂上轻画。
让痛感接替身体的疲惫,是你唯一的办法。
拉不下自尊去跟老师说你身体不适,其实就算去了也不会得到坐下的许可。
可是,恍惚之间你貌似忘记了疼痛,划开的口子明显不像往常那般大小,血液不断流出,尽管不是猛烈,但血怎样都无法止住。
没办法,你只好拉下脸去找老师寻求援助,当她看到你的胳膊时,反应十分惊讶。
“你这小妮,我就知道,说吧,违禁物品在哪?”
看见她的模样,你顿时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于是只好跟她解释,没有违禁物品,只不过是不小心扎到了圆规上。
老师瞥了你一眼,又看见你伤口的形状,冷漠地说道。
“自己去医务室吧,我又不是医生,找我没用。”
你突然想跟她解释一下自己这样做的缘由,明知道不太合适,但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感觉自己好像得病了,心病。”
老师哼了一声,“你想说抑郁症吗?那你跳楼呗!”
她环顾教学楼四周,到处都是用铁丝网围住的墙壁,不仅人出不去,就连春天的鸟儿也从不光临。
你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匆匆赶往医务室包扎。
你早就认定自己笼中鸟的身份了。
日子依然寻常,一天天地往前飞驰,你从上次的事情学到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在手上作画的力度。
听说复活节就要到来,那是个洋节,但你只记得这个节日,甚至连圣诞节都不知晓。毕竟你不想请求神的怜悯。
就连神都不会听不幸者的表白。
其实你对自己的现状十分不满,很希望能在某天彻底迎来改变。
一个普通的晚上,室友打开窗户透透风,无意中,你看见了那轮皎洁的明月,它甚至近在眼前,让人很想去伸手去触摸它。
你出神的望着它,月球的引力让你一步步向窗户边靠近。
谢谢你,你喃喃自语道。
是在感谢明月对你的诉说,还是感谢老化需要拆除的铁丝网,现在已经无从考究。
原本这世界无论是否对得起你,你都可以凑合着活下去。
当个听话的孩子活着,当个勤奋的学生活着,当个只为满足生理需要的生物活着,其实都无所谓。
你有你的白色衣裳,如果想要,蛮可以当个白衣天使,你还有个和有着同样血液的圆规,它流着你的血液,蛮可以把它当做一个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能够这样子凑合自己的话,如果你还能戴着欢笑的面具迎接明天。
也许你不该期待明天的朝阳,应该随着晚霞而去。
被囚禁十六年的笼中鸟,在这个普通的夜晚,第一次鼓起勇气试图飞翔。